不給馮成仁再勸的機會,雲長清抬手招來行杖的小太監。
馮成仁張了張口,嘴邊的話幾次欲出又被雲長清的冷麵給堵了回去。
最終隻好磨磨蹭蹭地放緩了動作,將時間拖延到極致。
他一邊命人擺行杖責的板子,一邊在心裏盼著雲長清改變主意。
但直到長凳架起板子在手,雲長清都沒有阻攔一句。
馮成仁回頭看了眼冷著臉的雲長清,咬咬牙指揮掌板的兩個小太監:“打!”
說出“打”字的時候,馮成仁朝小太監做了個手勢。
小太監瞬間了然,馮公公這是讓他們下手輕些。
漆黑厚重的木板揚起,破風而落。
“啪!”、“啪!”
一下一下重物相擊聲、趴在椅子上的兩人悶哼聲,交織回蕩在長丹宮中。
宮人連大氣也不敢喘,靜謐的氛圍讓這交織混雜的聲音愈發清晰,聽得人心頭一顫一顫。
雲長清跟著心顫,雖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真看到他們挨板子到底還是不忍。
她逞著冷漠的表情將頭撇向一旁,這一轉頭忽和蕭白安的視線撞在一起。
隻見蕭白安立在一旁靜然望著她,目光說不出的深邃專注,像是看到了雲長清的內心裏去。
雲長清心裏升起怪異的感覺,蕭白安這個眼神像是將她看透了般,仿佛她的心思在她麵前一覽無餘。
蹙蹙眉,雲長清又將頭轉了回來。
雲長清的處理方式在蕭白安意料之外,她猜到雲長清不會草草了事,但沒猜到竟說杖就杖,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果斷又霸道,還帶著不容侵犯的威嚴。
和在劉伯小院時嬉笑的鄰家姑娘模樣截然不同。
這樣完整、鮮活多麵的雲長清,讓蕭白安愈發心動。
二十大板雖是放過水才落到了宋子宵和樓南身上,但等板子打完,兩人依舊稱得上皮開肉綻、血肉模糊了。
看著宋子宵身後的血傷,馮成仁心急如焚,但又不敢表現出來,隻提議道:“長公主,要不還是請個禦醫?宋世子和樓南固然有錯,但也罪不至……”
雲長清一個尾眼掃過來,馮成仁戛然沒了聲音。
醞釀了一下情緒,雲長清冷著臉轉頭看惹事的兩人。
“說吧,怎麼回事?”
宋子宵和樓南趴在椅子上,痛得大顆大顆汗珠滾落,但都咬著牙沒喊疼。
樓南聽到雲長清的問話,恨恨看向宋子宵,切齒道:“因為一個賤人……”
“老子打死你個胡說八道的狗東西!”話音未落,蔫蔫的宋子宵就猶如被踩了尾巴的貓般炸了,一下朝著樓南撲過去。
但才挨完二十大板的身子根本經不起折騰,才起身宋子宵就“撲通”倒在了地上。
更虛弱了。
馮成仁手忙腳亂地上前扶宋子宵,苦著臉求:“哎喲奴才的世子爺,您才挨了板子,可別亂動了。”
沒理會馮成仁,宋子宵目光死死落在樓南身上。
他強撐著身子一字一句認真道:“樓南,暮雨還輪不到你詆毀。我再從你嘴裏聽到暮雨一個字,定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暮雨。
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讓雲長清有一瞬恍惚,這個名字不止一次的在李迎秋的記憶裏出現過。
記憶中這女子是李迎秋和宋子宵的好友,在最肆意的年少時相識。
若是她沒記錯,之前她還從宋子宵的口中聽起過暮雨,似乎和司空毅有所牽扯。
說哪來哪,剛思及那個陰嗖嗖的男人,耳邊就響起樓南的聲音。
樓南忍著痛,譏諷大笑:“哈哈,做得還說不得了?暮雨就是個賤人,若非她不知廉恥地橫插一杠,司空怎麼會拋棄我!”
雲長清大腦死機了幾秒,若是她沒理解錯,樓南口中的司空,應當就是司空毅吧?
聽樓南這意思,他和司空毅還有一段不得不說的故事?
見事情走向開始不對,馮成仁極有眼力地遣退宮人,連帶著將蕭白安送出了長丹宮。
長丹宮院內隻餘下雲長清和趴在凳子上的宋、樓三人。
雲長清看向宋子宵:“你來說,怎麼回事?”
沒避著雲長清,宋子宵虛弱道:“今日我來長丹宮,就是為了暮雨的事。我派出去的人送來消息,說在數百裏之外一個叫南撫的小鎮上發現了暮雨的下落。”
雲長清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心忽然不受控製地一抖。
她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眼眶忽的一下就紅了。
欣喜、期盼、愕然等莫名的情緒齊齊湧上心頭,不受控製地哽的她鼻尖一酸。
——又是這具身體的本能反應。
靈魂仿佛抽離了這具身體,雲長清做為一個旁觀者,感受著身體裏另外一個人的悲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