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看他可愛,想抱一抱,但他不讓任何人抱,甚至連碰一下都不願意。林夕落八歲,正是調皮愛撒野的年紀,她自認為是大孩子,老帶著個小屁孩太沒勁了。她無時無刻都想甩掉小跟屁蟲,偏偏鹿鹿話不會說,小胳膊小短腿走得挺穩,緊緊抓著她的衣角怎麼都甩不掉。
這天,許小虎跑過來,七八月正熱著,他出了一身汗:“夕落,熱嗎?咱們去玩水。”
他趴在她耳邊報了個地名,林夕落眼睛一亮,蹦起來要往外跑,衣角被抓住,又是林鹿鹿,他不會說話,但聽得懂。林夕落遲疑了下,帶弟弟去那裏,被媽媽知道會被打死吧,可真的好熱啊!
到底是清涼的溪水誘惑比較大,林夕落抓起爸爸買的花邊帽子,又給鹿鹿戴了頂草帽,便往目的地出發。許小虎說的是村落的小溪,這時還沒有工業汙染,溪水幹淨又淺,村民也經常到溪邊洗衣服。
他們去的這一段離村有些遠,但草長水清,容易隱蔽,大人不會發現,下河遊泳這可是大罪。一到溪邊,林夕落就覺得清涼的氣息撲麵而來,她把帽子扔岸旁,嚴肅地警告鹿鹿。
“在這裏待著不要動,好好看著帽子!”
“你要是敢下水,我再也不帶你出來了,知道嗎?”
沒等到他點頭,她和許小虎迫不及待跳進水裏。鄉下孩子野,林夕落更是從小跟男孩混大的假小子。此時兩人是脫韁的野馬,撲騰撲騰跳進冰涼的溪水,涼意順著毛孔滲進去,太舒服了。
林夕落泡在水裏,覺得快變成一條魚了。這裏水淺,清澈,可以看到搖曳的水草,還有小魚兒。一開始她還記得不時盯一盯河岸,看鹿鹿有沒有乖乖坐著。後麵她和許小虎越遊越遠,已經完全忘了鹿鹿,尤其聽到“咕咕”的叫聲後。
“是咕咕雞!”兩人眼睛亮了。
鄉下夏天還是很有意思的,忙農活吃水煮花生,抓四腳蛇摘野果,還有掏咕咕雞的蛋。咕咕雞是一種不知名的鳥,總把蛋下在草茂盛的地方。兩人順著叫聲去找蛋,對缺乏零食的他們來說,這是難得的美味。
“咕咕——咕咕——”
咕咕雞的叫聲就像在耳邊響,但總找不著,林夕落和許小虎也不在乎,邊找邊聊天。再過一個月,他們就要上小學。兩人都沒上過幼兒園,那年頭不興上幼兒園,孩子都放養,許小虎是不想上,“夕落不上,我也不上”,家人也拿他沒辦法。
“小虎,咱們能同班嗎?”
“肯定能,我還要和你同桌。”
林夕落笑得眉眼彎彎:“媽媽說上學會交到很多新朋友,到時你就不喜歡和我玩了。”
“才不會!”許小虎急了,他剛被溪水帶走的熱氣又湧上來,小臉漲得通紅,“我就喜歡跟你玩,隻跟你玩!”
“真的?”溪麵橫著一條圓木,林夕落跳上去,搖搖晃晃地走著。許小虎把手遞給她,讓她保持平衡,林夕落握著他的手,心裏暖暖的。她停下來,仔細看小夥伴。許小虎比她高,沒鹿鹿好看,但他很好,就像初生的牛犢子,眼睛溫潤,總對她笑,從不衝她生氣,他是她的好朋友。
“小虎!”林夕落大叫一聲。
“啊?”還沒等許小虎反應,林夕落已從圓木跳下,朝他撲過來。他伸手去接,兩人一起掉進淺淺的水裏,水花四濺,兩人咯咯笑起來。林夕落擦了一下臉上的水:“小虎,我們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吧!”
“最好的那種?”
林夕落用力點頭:“最好的,比林鹿鹿還好!”
“好。”許小虎也重重點頭。他們拉了鉤,衝彼此笑,心裏甜甜的。
“啊!鹿鹿!”林夕落猛然意識到,她的弟弟好像被她遺忘了很久。
兩人急忙趕過去,一看,心都要跳出來了。
岸邊圍滿大人,鹿鹿渾身是水地躺在地上,臉色鐵青,昏迷不醒。
3
林夕落嚇傻了,腦中一片空白,想走過去,卻怎麼也抬不起腳。
許小虎也嚇到了,他跑過去,有人喊著送醫院,有人蹲著用手壓鹿鹿的胸口。折騰了幾下,鹿鹿終於一口水吐出來,趴著不斷咳嗽,臉青白青白,頭發粘著額頭,衣服也不知被什麼劃破了幾道口子,皺巴巴的,顯得特別狼狽。
好不容易,他咳嗽完,平緩了呼吸,茫然地看著四周,有些怕,手支著草地往後退一步。看到林夕落,他眼睛亮了,舉起手裏的花邊帽子。大人才發現,他手裏一直抓著帽子不放。
救他上來的大人拍著胸膛:“真是嚇死人了,要不是剛好路過,要出事的。”
他說,要下田時,看到有小孩坐在這兒就多留了個心眼,果然,沒一會兒,就看到小孩跑到溪裏追帽子,大概是帽子被風吹走了。
“這麼小的孩子,家人也不好好看著,這要晚一會兒,可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