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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您叫的東西到了。”
林夕落彎腰進門,半跪著把客人點上的東西擺上桌,又調好電視,音樂調到最佳效果。“您慢用。”她便端著盤子出去,去忙碌下一個包廂。不過一個月,她從什麼都不懂的村姑,變成熟練的KTV服務生,穿著製服,化著淡妝,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容。
如果是林爸爸看到現在的女兒,一定不敢相信,也絕不會讓她做這種工作。
在鄉下人眼裏,KTV從來不是什麼正經地方。可除了這種沒有門檻的工作,她能做什麼,一個隻有高中學曆的農村女孩,身無分文,沒有任何社會經驗。從車站走出來,望著外麵來來往往的車流人流,林夕落愣住了,這裏沒有小村莊的悠閑安逸,隻有汽車、人,還有巨大的廣告牌,這是一座真真正正的鋼鐵森林。
林夕落在車站的小廣告上找到這份工作,她得先活下去,才能找鹿鹿。
王胖子說鹿鹿上了Z城的車,他可能就在這裏。雖然很渺茫,但林夕落還是來了,她要找到鹿鹿,如果這裏找不到,她到下個城市,中國很大,可也就這麼大,哪怕窮盡一生,她也要找到鹿鹿。
林夕落走得飛快,她要適應城市的節奏,快,再快一點。
剛開始幾天,高跟鞋磨得她腳起泡,每走一步都疼得厲害,現在她已經能端著盤子,走得又穩又快。這裏工作並不輕鬆,遇見客人要彎腰問好,上東西要半跪,不過最煩人的就是醉酒的客人,有時候還會動手動腳。
林夕落吃了幾次虧,也學乖了,懂得看到不對勁要趕緊退,可總有躲不掉的時候。
“怎麼?不給我麵子,這杯酒今天不喝光就不讓你走!”
一身酒氣的中年男人跌跌撞撞撲過來,拿著酒就要往她嘴裏灌。
“先生,我真的不會喝酒。”林夕落不斷往後退,可男人還是死追不放,肥胖的手更是伸過來,拉著她往懷裏帶。
“別給臉不要臉,老子看上你是你福氣!”
男人大罵,摟得更緊,肢體的接觸,讓林夕落一陣惡心,她想也沒想用力咬下去。
男人吃疼,抓著她的頭發推了出去:“還敢咬我?就一個端茶倒水的小婊子!”
林夕落被一推,被推到另一間包廂的門上,撞得眼冒金星,包廂門也開了。
KTV的包廂哪間不是放著震耳欲聾的音樂,吵吵鬧鬧,可這諾大的包廂,除了音樂,空蕩蕩的,就沙發上坐著一個人,上麵擺著一個大大的蛋糕,也不開燈,電視的光把那人的臉照得一明一暗。
黑暗中,隻看到那人輪廓分明的側臉,聽到動靜,他轉過頭,看不清楚相貌,眼睛仿若同黑暗融為一體,就這麼淡淡地掃過來。林夕落莫名地打了個寒戰,他在看人,卻好像沒人能看進他眼裏。
醉酒的男人還在鬧,一腳踹向跌倒的林夕落:“賤人,敢咬我,弄死你!”
林夕落本能地用手抱住頭,預料中的疼痛沒有落下來,隻聽到一聲巨響,中年男人像攤肉泥般倒下去,頭上破了個血洞汩汩地流,身邊碎了一個啤酒瓶,液體濺得到處都是,誰也沒看清他的動作,啤酒瓶已砸中醉漢。
那人仍在沙發上,還切了塊蛋糕坐著吃,好像剛才的事和他沒任何關係。
“打我兄弟!”醉酒男人的朋友要衝進來。
林夕落眼疾手快地關上包廂的門,反鎖住,任是外麵的人怎麼叫囂都不開門。那幫醉鬼真的喝多了,把門敲得不斷震動,虧這裏是VIP包廂,隔音效果還好。林夕落走上去,感激道:“真是謝謝你。”
圍觀的人這麼多,也有同事,卻沒人敢上前幫忙,隻有他。
那人沒答話,就抬頭看了她一眼,林夕落一愣,心微微顫抖,這個人——
長得和鹿鹿一樣好看,甚至更俊美,十八九歲,穿著一身黑,襯得全身皮膚白得近乎透明,五官渾然天成,眉目如畫般俊秀,卻帶著病態的頹廢。頭發偏長,遮住大半神情,低垂著眼瞼,靜靜地坐在那兒,清清冷冷的。
林夕落看著他,仿佛看到另一個林鹿鹿。他們長得有點像,氣質像,都是病孩子的氣質,這個世界永遠與我無關,可又是不同的,鹿鹿永遠是溫和善良的,而他,像遊戲人間的惡魔,仿佛活著就是笑話。
“姐姐!”林夕落隱隱仿佛聽到鹿鹿的叫聲,親昵討好。
眼一酸,她轉過頭,幾乎是局促不安地開口:“要報警嗎?”
他還是不說話,拿刀切蛋糕,握著刀叉的手指修長如玉,指節分明。
這雙手真適合彈鋼琴,林夕落這樣想,一塊蛋糕遞到她麵前,他抬頭看了她一眼。林夕落幾乎是受寵若驚地接過蛋糕,古怪的氣氛,卻莫名地和諧。兩人吃著蛋糕,包廂裏循環著生日歌,祝你生日快樂,祝你天天快樂,祝你永遠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