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這個曲調,林夕落越聽越悲涼,連蛋糕也食不知味。
對她來說,快樂大概是這世界上最奢侈的東西。
生日歌循環了幾遍,那人終於把蛋糕吃完,抬頭看她,輕聲問:“他這樣罵你,你生氣嗎?”
林夕落不明所以,愣愣地望著他,她當然生氣,可是生氣又得怎樣。
那人看著她發呆,嘴角挑了下,綻放出很淺很淺的笑容,迷人又略帶邪氣。
他微微傾身,黑曜石般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她,很溫柔地問:“那我去幫你出氣,好不好?”
說罷,也沒等林夕落回答,他拿起一瓶酒,走到門口。
“喂——”林夕落的驚呼被門打開後震耳欲聾的音樂聲淹沒了,她看到他神情一瞬間變了,冷漠又無所謂,狠狠地把酒瓶砸到最先衝上來的男人頭上,又一腳踹出去。
林夕落嚇傻了,她從來沒見過人打架,這幾乎是鬥毆。
她見過最大的口角不過是人家上門來討債,爸媽卑微地低著頭,討好地笑。從小到大,她受到的教育是,就算被欺負了,也得忍著,從沒有像這樣,被人罵了要打回去。她很害怕,又覺得要幫忙,那人又一腳踹開近身的人,還回頭對她笑了下。
“別過來,一旁看著就好了。”
嗓音輕柔,笑容肆意,配上他俊美的臉,竟異常吸引人,像極了墮落人間的天使。
警察過來時,KTV已經被砸得差不多。為首的是個把警服當風衣穿的男人,朗目疏眉,長得極好,正氣中又帶著幾分痞味。他風風火火過來,一見到那人,就拉過去,左看右看,確定沒什麼大礙,才鬆了口氣,又破口大罵,一臉氣敗極壞。
“你就不能安生一點,給我少惹事!”
那人一臉無謂,反而笑了,很是天真無辜:“哥,今天我生日,還沒人跟我說生日快樂。”
警察愣了下,似乎滿腔的怒火被熄滅。那人歪著頭,還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警察很無奈,說了句:“生日快樂。”
那人笑了,舉起手,後麵有小警察要過來銬他,被警察拍了下:“銬什麼銬,牧二少都不認得!他爸爸會保釋他的!”
被叫做牧二少的男人挑了挑眉,斜靠在牆壁上,還低頭點了根煙,悠然自得地看警察處理現場。鬧事的還有林夕落,一起被帶回警局做筆錄,林夕落和牧二少坐在同一輛車上,她還是第一次坐警車,警鳴在頭上一直響,響得她心慌。
牧二少卻很自在,林夕落小心翼翼地看他,這件事怎麼也是因她而起,就算不讚成這樣暴力的行為,心裏還是感激他的:“謝謝你了,都是因為我——”
他抬頭,看了她一眼:“不用內疚,不是幫你,隻是突然想打架。”
他說完就轉過頭看窗外,林夕落被堵得不敢再開口,許久才鼓起勇氣:“哪,祝你生日快樂。”
牧二少愣了下,仿佛聽到很好笑的話,低低笑了:“快樂?以前祝我生日快樂的現在都在咒我不得好死。”
林夕落不明白,警局到了,他率先下車,接下來她被帶去錄筆錄,接待她的是那個被牧二少叫哥的警察,給她倒了杯水:“別怕,發生什麼事,說一下就行了。”
林夕落把事情一五一十說了,末了強調:“不關他的事,是他們先鬧事的。”
“這小子還會做好事。”警察笑了笑,低頭做筆錄,“KTV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你一個小女孩,還是要小心點,下次有事,趕緊報警。”
林夕落點頭,這警察真是好人。
剛來時,同事覺得她土,欺負她是新人,被指使來指使去,她總忍著,無論什麼情況,都一副笑臉,可是不是假裝微笑,就不會難過。
警察做完筆錄:“來,這邊簽下名,林微笑,你叫微笑?”
是的,林夕落現在叫林微笑。那個叫林夕落的女孩被扔在過去,來到這座城市的第一天,林夕落就告訴自己,她以後再也不會哭,她要微笑,過去她哭得夠多了,以後命運再也不能讓她流淚。
她會向前跑,哪怕背著罪惡的殼,步步艱辛,也要向前奔跑。
如果一直向前跑的話,總能看到曙光吧?
林微笑對著警察,一字一頓:“是的,我叫林微笑。”
19
林微笑做完筆錄已經很晚了。
好心的警察又開車送她去做檢查,確定無大礙才送她回KTV。他叫阿信,還留了號碼,說有事可以找他。林微笑其實想問他,牧二少有沒有什麼事,不過看到他早早被人帶走,那些人衣鮮亮麗,想來應當沒事。
以前祝我生日快樂的現在都在咒我不得好死,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說,林微笑還是覺得他是好人,可惜萍水相逢,應當不會再見麵了。
阿信,牧二少,她會記住這兩個名字,來Z城一個月,還是第一次感受到溫暖和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