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她說:“小虎,牧嶸差點為我死了。”
許小虎說不出話來了,來之前,他有很多話要對林夕落說,這三年,他過得有多艱難,她入獄,他也不得安生,但這一刻,全部都被堵在嗓子眼,咽不下,吐不出來,他拿什麼去跟一條人命比?
他知道,聰明的他該走開,不再糾纏,可他不甘,愛情是可以比較的嗎?如果當時他在那兒,他也可以為林夕落而死。他站在那兒,直直地站著,像個不服輸的小孩,小時候他就是這樣,鬧別扭了,就站著,站到她心軟,可他們都長大了,沒有人會遷就他們。
許小虎哽咽著問:“那我呢?”
這麼愛你的我,為你失去一切的我,怎麼辦?
林夕落手一緊,微微別開臉,近乎痛苦地叫了一聲。
“小虎。”
這簡直就是乞求,她什麼都沒說,但她在乞求,乞求他離開,乞求他放手。
許小虎沉默了,他又站了一會兒,默默走出去,一步一步灌了鉛般的沉重,要走出門時,林夕落又叫了一聲:“小虎。”
她頓了頓,背對著他:“你忘了我吧。”
許小虎握著門把,指節發白,嗓子酸痛得說不出話來,他苦笑:“你還不如殺了我。”
林夕落手一抖,握在手中的杯子差點掉下來,她想回頭,卻還是強迫自己,坐在原地。
許小虎看著沉默坐著的林夕落,隻留給自己一個拒絕的背影,從前,她不會背對自己的,他看著她,視線漸漸模糊。他還記得,她坐在他車裏,說和他私奔,求他帶她回小時候;他還記得,他要去廣州,她負氣地騎車離去,他說,如果他忘記她,就讓車撞死,她輕輕打了他,說一定會記得比他更長久;他還記得,他們約好了要一輩子……
可如今她要他忘了她,許小虎握著門把,忍不住想,是不是他關上這扇門,就關住他們之用所有的過往和甜蜜?可他還是輕輕關上門,他不能逼她,她已經夠苦了。
關上前,他最後看了一眼,林夕落拿著手帕,輕輕替牧嶸擦汗,那麼溫柔。許小虎關上門,聽到心裏有塊地方碎了,紮得他痛得說不出話來,好痛,好痛,是不是有些東西,無論自己怎麼努力,最後還是失去了?
他慢慢走出去,感覺心一點一點往下沉,直到走出醫院,光線兀地一亮。
他抬起頭,看到天空飄浮的白雲,一會兒靠在一起,一會兒又被風吹得相隔很遠,它們聚聚散散,毫無定數。這多像他和林夕落,以為能永遠在一起的曾經,和隻能夠咫尺天涯的如今,可未來……說不定會再相逢。
是呢,一切還沒定數,許小虎苦笑了下,雖然感覺難過得要死,但好像有了新的力量和堅持下去的信念。現在就讓自己先安靜走開一會兒,但以後……他想起小時的承諾,一輩子,最好的,一輩子還長著呢。
這樣想著,他又回頭深深地望了一眼,往外走出去,漸漸消失不見。
而林夕落坐在床前,莫名覺得四周有點空,儀器滴答滴答地走著,她不去想許小虎,想又有什麼用,現在的她,哪有情情愛愛的力量,她隻求牧嶸能醒來。可不知為何,房間越來越冷,牧嶸還安靜地躺著,可她覺得冷,手腳冰涼,全身都冷得打戰。
怎麼這麼冷,林夕落不明白,她索性把頭靠過去,臉貼在牧嶸胸前。
耳朵在聽到牧嶸心跳的瞬間,世界安靜,寒意也被趕走了,林夕落就像找到世界的一個支點,她還可以支撐下去,還可以繼續勇敢地奔跑,她還是那個什麼都不怕的蝸牛小姐。她脫了鞋,小心翼翼掀起被子,縮在牧嶸身邊,伸手摟住他,偷偷靠在他懷裏。
如今她什麼都不要了,隻要牧嶸醒來。
可他什麼時候會醒來,林夕落靠著牧嶸,眼淚浸濕他的衣襟,她還記得他們的點點滴滴,他在KTV裏孤單過生日,說給她出氣,為她打架,他們在別墅吵架,他騎著摩托車一頭紮進海裏……
他們和好,他給她過生日,說做她的影子先生,又遠走巴黎,好多好多,她從沒忘記。初見倨傲的少年,後來溫柔得就像一場風,可她不能靠著回憶取暖,她想他,那個溫暖如初的他,那個純粹又透明的他,那個默默愛著她的他,那個活生生的他。
可是,他還會醒過來嗎?
也許,明天他就醒了。
也許,他再也不會醒了……
窗外一片晴朗,輕柔的風微微拂來。
似乎在替他和她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