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陸劍鳴他們在紅兵酒家聚會的時候,就在火車站廣場對過、積水巷裏的光輝旅社二樓的一間房間裏,宋學範從中原市請來的周荷霜等幾個人也在聚會。宋學範是為了要對付他的“克星”陸劍鳴、而請來他師父周荷霜的。
年過五十的周荷霜,兩鬢已經有點花白,他靠在沙發裏微閉著雙目、仔細的聽其它人議論著陸劍鳴。幾天前,宋學範同光頭兩個人,特地到中原武校來請他出山,宋學範他們在中原市的兩天裏、以及回來的途中,周荷霜聽他們講及陸劍鳴,他大致對陸劍鳴這個人有了一點初步的印像。
“還是應該以武會友嘛,”周荷霜這時睜開眼睛道:“我看你們的想法不正確,聽你們講了那麼多,我覺得,這個陸劍鳴,他沒有主動來冒犯你門,他隻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且每次都會手下留情。就說你們在火車站台上劫了一個什麼公司經理箱子那件事,據你們自己講;當時他完全可以將學範手下的兩個兄弟扭送派出所,可是他卻沒有這樣做,他隻是將箱子追了回去,還在別的人追上來之前放了他們。我看這個人是很懂禮呀,做什麼事情都應該與人為禮、‘先禮後兵’。他是火車站的治安協管員,他的工作職責就讓他應該這樣去做,而他又適可而止,看來這個年輕人不簡單!學範,我想了很久,這樣的人應該與之為友,決不可與之為敵。要與之為友,就是說;他既然做到適可而止,那麼你們也應該有所收斂。學範,你說主要是經營這個旅店,爭些客源,另外就是包下火車站行李包裹的搬運。來這裏的路上我聽你們講;這裏長途汽車站的老K幫也想插足這一塊,要將你們從行包搬運的地盤上擠走。記得學範當時還同我說了,看這形勢,總有一天會同老K幫火拚是不是?”宋學範點了點頭,他說:“怕總會有這麼一天,老K幫已經買下了不遠處的一家小旅店做他們的窩點,他大概是讓手下的人先摸清楚這裏的情況,摸清情況以後再來同我談盤子。如果行包搬運這一塊讓他們拿走了,我們就會丟失一大半的收入,到時候叫我手下這幫弟兄以什麼為生?”
“所以你們就更不應該同陸劍鳴做對頭了,學範如果能很好的抑製自己手下的人,這車站的治安不就太平了?外來過路的小毛賊翻不起什麼大浪來。不是說現在寧昌火車站的治安好了嗎?真正的功勞應該是學範你的。你前一陣做得對,以忍讓為主,不給陸劍鳴為難。陸劍鳴是治安協管員,讓他得了‘治安好’的彩頭,其實他心裏明白得很,他一個人能管得好哪麼大的一片地方?還不是學範你們給了他的麵子?所以他也沒有怎麼來難為你們。”周荷霜說到這裏他停了一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繼續道:“你們給了他的麵子,他也不來難為你們,這就叫做‘和平共處’,‘和為上、和為貴’嘛。所以我主張還是應該同陸劍鳴做朋友,真正成了朋友了,說不到哪一天,學範講的那個老K幫向你們發難的時候,這個陸劍鳴也許還真的能幫上你們一把。”
周荷霜想了想又說:“當然,我們也不能示弱,所以我這次帶阿海一起來,選個時間,我們同陸劍鳴交交手,我這中原派的武功還真少有對手。如果那個陸劍鳴真是天意功傳人的話,也好取長補短。我看現在就可以定這樣一個調子,我們這次行動就是‘以武會友’。”說到這裏,周荷霜扭頭看了看光頭道:“聽學範講;你小子出主意,要用槍來對付陸劍鳴,有沒有這回事?”光頭不好意思的點點頭,他不敢答話。
宋學範說:“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說是要去買槍,用槍來對付陸劍鳴,讓我罵了一通。”“你私買武器,第一條就犯了法,而且你就這麼有把握?用槍就一定能夠對付得了陸劍鳴?”周荷霜問光頭,周荷霜是在用旁敲側擊的辦法來警告他的徒弟宋學範。
“其實使槍同使飛鏢差不多,有的時候,飛鏢出手比槍還要快一些,為什麼?因為你不能明目張膽的將槍提在手裏。如果你去偷襲,距離遠了,準星就沒有那麼好。距離近了,還沒有等你掏出槍來,人家就先收拾了你。”周荷霜道。一時間,屋子裏的人都不再作聲。
周荷霜看了看宋學範,他說:“學範,都議了這麼久,看來大家對‘以武會友’也不反對,我看這事就這樣定了。你派人去同陸劍鳴約個時間,咱們好好的同他切磋一下武藝。萬一這小子不識抬舉,咱們再想其它的辦法,這就叫做‘先禮後兵’。我在這裏不能待得太久,至多也就個把星期,阿海同我都是教習。至於怎樣去約他,我剛才想了一下;你們可以去弄個帖子來,要精致些,語氣上要客氣一點,咱們不能先失了這個禮。帖子怎麼送?由你們去安排。”
“帖子我去送,我認識陸劍鳴。”光頭道。宋學範對光頭揮揮手說:“你站一邊去,你小子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做過幾次好事?你們不是跟蹤過陸劍鳴的妹妹嗎?我剛才想了,這帖子就讓他妹妹轉交。”
“聽說陸劍鳴現在已經是派出所的正式民警了,我們約他來比武,他會不會去告訴公安局,讓公安局的人來對付咱們?”有人擔憂道。周荷霜說:“我看是不會的,我剛才不是說了,要用精致的帖子、語氣要中肯些嗎?陸劍鳴如果真是武林高手,他一定能夠明白我們的意思,知道我們並不是去為難他,所以他也沒有必要叫公安的人來。如果他真是天意功傳人的話,恐怕中原派也未必能贏得了。你們如果擔心,可以派幾個人在路口放哨,看見公安的車一來就發信號,咱們馬上就可以撤走。”
曉鳳這幾天很高興,上個星期天,哥哥在紅兵酒家大大的露了一回臉。她發覺;那天來的幾個年輕女的,好像都很喜歡自己的哥哥。尤其是那個叫傅晨蕾的,她竟敢當著那麼多人的麵抱住哥哥,自己可沒有這個膽量去抱葛紅兵。想到這裏時,曉鳳覺得心頭突的一跳,臉上有點發燙。“紅兵有什麼了不起的?值得自己去抱他?要是他同哥哥那樣英俊、且武藝高強的話,自己也敢當眾抱他。”她在心裏想。
曉鳳每次同哥哥一起出去的時候,馬路上年輕的姑娘都會對她投過來一種羨慕的目光。這時候,曉鳳會感到自豪,她會緊緊地挨著哥哥、並且挽起哥哥的手臂。可是哥哥有時候會將她挽著的手甩掉,而且哥哥也很少同自己一起去上街。哥哥一有空總是看書,“哪些書有什麼好看的?”曉鳳有時候覺得挺奇怪。
那次聚會以後,曉鳳就給葛紅兵出了一個主意,她讓葛紅兵用紙大大的寫上;“此處小孔係有人用飛針射穿”幾個字,將它貼在了玻璃門上,又在紙上畫了個拐彎的箭頭指向小孔,這樣一來就醒目了。這幾天,凡是來紅兵酒家用餐的人、都注意到了那三個小針孔,他們都會問服務小姐;哪是怎麼一回事?於是酒店的服務小姐就會繪聲繪色的告訴他們。但是曉鳳再三交待葛紅兵;絕對不能講是誰射的。“紅兵酒家有人用鋼針射穿了玻璃門”的故事不徑而走,店裏的客人明顯增多了,營業額也跟著直線上升。
曉鳳今天是下午上班,晚上九點下班以後,她照例騎那輛她剛參加工作時、舅舅給她買的26寸鳳凰斜杠女式車回家。曉鳳一邊騎著車、嘴裏一邊哼著費翔唱的《冬天裏的一把火》,“你就像那冬天裏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溫暖了我的心窩,每次當你悄悄……”當她沿著穿越火車站廣場的東海路騎過一個巷子口的時候,突然從巷子裏躥出來幾個人將她攔了下來。曉鳳嚇了一大跳,差一點連車帶人摔到在地上,好在是後麵有人幫她扶住了自行車的衣架。
“你……你、你們要幹什麼?”曉鳳跳下車來,她一把抓住掛在自行車龍頭上的提包問。她以為是遇上了搶東西的劫賊了。雖然已經是冬天,廣場和馬路上的人是少了許多,可是路邊的店鋪都還沒有關門,因為挨著火車站,這裏商店關門比其它地方都要晚一些。“這幾個劫賊也膽子太大了,不是說現在治安好了嗎?”曉鳳這時候怪起哥哥來了。
“你叫陸曉鳳?是陸劍鳴的妹妹?”一個三十多歲胖胖的女人問她。“劫賊裏還有女的?”曉鳳很奇怪。見曉鳳有些驚嚇的樣子,那個女的馬上又說:“妹子別害怕,我們不是壞人,我們想請你給你哥哥帶個請帖去。”女人說著、就從身旁一個人的手中拿過一隻用紅紙做的大信套交給了曉鳳。“請你一定要親手交給你哥哥,”女人叮囑道。隨後,這幾個人一轉身就奔小巷裏麵走了。曉鳳右手握著自行車車把,左手捏著紅紙信套,傻傻的看著幾個人漸漸遠去的背影在巷子黑暗裏消失。她腦子裏一片空白,好一陣,曉鳳才回過神來。
“請帖?什麼請帖?請哥哥去做什麼?”曉鳳將信套順過來、倒過去的看了兩遍,信套封了口。她將自行車撐好,伸手就要拆信套的封口,突然她的手停住了。“不能拆!”曉鳳知道,如果沒有經得哥哥的容許而拆了他的東西,哥哥一定會不高興。於是她就將信套放進了手提包。
“當”的一聲,客廳裏的那座老式掛鍾敲了九點半。陸劍鳴放下手中的書,他伸伸懶腰扭頭看了看那鍾。那座掛鍾要說多老就有多老,據說還是舅媽當年結婚時候的嫁妝,已經有三四十年曆史了。鍾走的時候發出的“滴答滴答”的聲音還特別的響,真是老掉了牙。陸劍鳴回到寧昌才半年多一點時間,它就壞過好幾次。曉鳳嚷了幾次要去買隻石英鍾回來,可是舅媽卻舍不得扔掉它。舅媽說;她聽慣了那隻鍾走時、打點的聲音,那聲音就如同你們在和我說話一樣,它告訴我;什麼時候該起床了,什麼時候該做飯了,什麼時候劍鳴和曉鳳該回家了。於是鍾壞了就拿去修、修了又壞,壞了又拿去修,一直用到現在。鍾裏麵那個長長的垂子,隨著“嘀答、嘀答”的響聲左右的搖擺著,永無休止,時光就在它一擺一搖中悄悄的流逝了。
“妹妹怎麼還沒有回來?”平日曉鳳上下午班,都會在晚上九點半以前回到家裏,“不會有什麼事吧?”陸劍鳴想著就站了起來,他仔細的聽了聽門外,沒有聽見有人上樓來的響聲。他走進自己的房間,套上外衣,將軟鞭纏在腰上,正準備要開門下樓去,這時樓道裏傳來了有人上樓的熟悉腳步聲,“妹妹回來了。”陸劍鳴鬆了一口氣,剛才還懸著的心便放了下來。現在雖然說治安比以前好了許多,可也不能說就沒有壞人了。
曉鳳一進門就從提包裏拿出紅紙信套來,她將信套交給陸劍鳴道:“哥,這是給你的請帖,快拆開看看,看裏麵寫了些什麼?”她將自己回來的時候、有人攔她自行車的事告訴了哥哥。
陸劍鳴接過信套,他見上麵用毛筆端整的寫著“陸劍鳴先生親啟”,落款是“宋學範敬上”。“宋學範?這個名字好像有點熟。”可是陸劍鳴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宋學範、宋學範……”陸劍鳴嘴裏輕輕的念著。突然他想起來了,杜小塗曾經告訴過他;這裏火車站地盤上的老大叫宋學範,一定是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