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陰沉的目光狠狠地將冷歡釘在原地,讓她心痛不已,每看一下,都是一道割傷。
她笑不出來了,她再也沒有力氣繼續若無其事地偽裝。
隻是,她要如何開口去說出那些不堪的、殘忍的事實?
當日情緒激動便留下隻言片語,卻不曾想過被他發現的後果。
“你愛我嗎?”她望著他,輕輕地問。
“你還要跟我廢話嗎?”他咬牙切齒地瞪著她―到如今她仍要懷疑他對她的心意?
然而下一刻她驟然滑落的眼淚卻讓他瞬間愣住。
“如果你知道你愛的人隻剩幾年的生命,你無法和她白頭偕老,也沒有機會和她一起享受兒孫滿堂的天倫之樂,此時彼此經曆的所有喜怒哀樂,來日都會成為悲傷的回憶,你要怎麼辦?”
他的心,忽然就沉了下去,人像是在冰冷的湖底,既無法呼吸,也看不到光亮。
“你……什麼意思?”他盯著她問,喉嚨是火燎一般的疼痛。
“你知道嗎―從一開始,我也騙了你,”她雙手絞得死緊,幾乎可以感覺到自己微抖的嘴角,“我得了AMA,一種罕見的心髒萎縮症,曾經因為自己無法接受自己短命的事實,任性妄為,害死了爸爸和他心愛的女人,我逃到英國,告訴自己就這麼孤單地走下去,忘記所有罪孽,忘記自己的病,就當人的一生從來都是那麼短。
“可是,我卻遇見了一個人,”她微笑,卻止不住眼裏的淚水,“我逃避過、掙紮過,卻還是無法自拔地愛上了他。當知道他真正目的的那刻,我卻釋然了,我想,即使有一天我離開,他應該也不會難過。所以,我一直想對他說,如果可以,請不要愛我―”
“閉嘴!”葉聽風再也聽不下去,狠狠地踹翻一旁的椅子,目眥欲裂。
他瞪著她,死死地瞪著她,心亂如麻。
震驚、恐懼、痛恨、苦澀、茫然……所有的情緒一起湧上心頭,讓他幾乎難以呼吸。
“Mydearest…”他聲音冷冽,笑容卻是讓人心酸的悲哀,“我是嗎?你就是這樣愛我的嗎?如果我今天沒有回老宅,沒有看見這張照片的背麵,你打算瞞我多久?
“因為槍傷入院時,醫生告訴我還剩六年。”她咬唇,不忍看他的表情。
“為什麼我不知道?”他狠狠地箍起她低垂的臉。
“我讓李喬幫著隱瞞。”她低語,幾乎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好,好得很……”他冷笑出聲,“我真是小看了你,冷歡。你知道嗎,你殘忍得讓我想殺了你。”
她滿眼是淚,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要瞞我!”他的情緒徹底爆發,震天的怒吼幾乎要擊碎她潰敗的心魂,“一年!我給了你一年的時間,耐心地等你,小心翼翼地愛你,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諒,希望你不要再恨我,原來都不過是我鬧的笑話!”
“我們還剩多少個一年?”他越吼越恨,憤恨的目光射向她,“你知不知道一年的時間我們可以一起做多少事情?你居然就這麼浪費掉,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
“你以為我不想說嗎?”再也承受不了他的指控,她哭泣著反駁,“你知道一個人沒有未來的感覺嗎?想愛一個人卻不敢愛他,知道他愛自己後更不敢說出真相,怕他會就此離去,更怕他一意孤行,堅持沒有結果的感情,從此一個人難過傷心……”
“無論我會選擇離開還是留下,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他打斷她,氣得胸膛急速起伏,“輪不到你來替我做決定!”
“聽風……”她無助地喚他,聲音破碎。
“你的自私讓我寒心,”他冷冷地凝視她,“告訴我,你這樣瞞著我,到底希望我怎樣?”
“我希望你能忘了我,不要再糾纏於過去,開始新的生活,”她咬唇,用最後一絲力氣強撐著把話說下去,“你這樣優秀,一定會有很多喜歡你的女人,也能找到真正可以陪你終老的伴侶。”
“是嗎?這就是你的想法?”他望著她冷笑,語氣森寒,“你在鼓勵我去找別的女人?”
她艱難地點頭,心痛得快出血。
“好,”他怒瞪她,咬牙切齒,“你這麼大方,我又怎能辜負你的心意!我這就去找別的女人,至於你,就一個人在這裏死守下去吧!”
冷歡驚慌地看著他絕然遠去的身影,想追上他暴怒的步伐,卻發現自己的雙腳似生在原地,怎麼也動不了。
他真的走了。
如她所願,不帶一絲愛戀,轉身將她遺忘在這裏。
這明明是她一直以來都想要的結果,就在此時此刻發生,可為何她的心,竟像被人從胸口硬生生地掏離那般疼痛?
淚水從身體的四麵八方湧出眼眶,她放聲大哭,肆無忌憚地哭,在他離開之後。
從此,她的世界隻剩自己了。
再也沒有人溫柔地喚她寶貝。
再也沒有人用那麼寵溺的目光望著她。
再也沒有人在她耳邊輕輕地說:“如果你不快樂,可不可以再回到我身邊?”
“聽風……”崩潰的哭泣聲中,她似受傷的小動物,掙紮地發出最後的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