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林子之後,褚衛有些懊惱,隻顧著離開竟然沒能做個標記,南山林子太大,那處地洞入口極小,又有封印掩蓋,根本難以察覺。
但是,迫切想要見到同門的心裏讓他忍不住想要快點回到宗門裏。
褚衛瞧了瞧身上的衣服。
身上的弟子服早就變得黑漆漆的,幾乎看不出原樣。
剛才從地底爬出來,好多地方都被磨破了,就連掌心都是泥。
頭發亂糟糟的,臉上也髒兮兮的,這副模樣,別說是宗門裏的人,就是褚衛自己都看不下去。
他想著回客棧先梳洗一番,然而走到城門口看著南山城門前貼的那張告示,卻是頓住了腳步。
城門口貼著一張他的畫像,上麵寫著通緝令。
褚衛視力好,便是隔著這麼一大段的距離,也能將上麵的內容看的一清二楚。
可這上麵的每個字他都認識,連在一起卻是讓他難以理解,難以置信。
屠戮同門,勾結魔界,內奸,逐出師門,清理門戶。
這些字一個接著一個地在他眼裏放大,宛若魔咒一般緊緊地箍在了他的腦袋上。
“這個褚衛可是仙門的重犯,簡直不是人,幹出這種出賣人族的事情。”
“也不知道魔頭給了他什麼好處,好好的人不當,非要當什麼魔。”
“不過聽說,這個人是非常厲害的,真要是遇上了,可千萬不能當著他的麵說這話,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呢。”
這人從他身旁經過的時候,褚衛下意識地撇過頭,不願意讓人看到他的臉。
也幸好他現在的模樣足夠狼狽,旁人看到他的時候隻覺得這人是哪裏來的乞丐,倒是沒將他往那個被人給傳的幾乎神乎其神的褚衛聯想。
南山這樣的小地方都已經貼上了告示,更不用說其他地方。
褚衛看著路的盡頭,他剛剛逃出來的那片林子。
南山不僅有魔的存在,甚至可能最大的駐點就在這無邊無盡的南山林中,無論如何他也要將這件事情先告知宗門。
至於其他的……
褚衛看著那張告示,隻覺得涼意從心底蔓延遍全身。
師姐已經死了,沒人會相信他說的話,更沒有人願意為他自證清白。
十八歲的少年,尚未來得及感受這個年紀帶給他的青春與飛揚,就在一場精心設計下變成了人人喊打的討飯。
褚衛垂下眸子,深吸了一口氣。
不管用什麼辦法,他都要回到宗門裏。
……
南山往北有一個大的城池,叫做保寧城。
保寧城地處大路的南部,但是卻是連接中部與南部的一個重要樞紐,這裏人口眾多,商人往來頻繁,是個非常繁華的城鎮。
城鎮一個不起眼的小茶館裏,有個彎著腰,弓著背,看上去約莫四十多歲的男人正坐在茶館的角落裏靜靜地喝著茶。
若是注意觀察,便會發現,這男人一直都在關注著茶館裏的動靜。
“最近總能看到各種仙人飛來飛去的,可真是大飽眼福啊。”
“哎,你這就是不懂了,這要是沒事,這些仙人哪有這些個閑工夫跑來跑去的。”
“此話怎講?”
“我有一個給斬鐵派送菜的大伯,最近聽到了一些仙門裏的消息,據說之前在澤鹿城舉行了一個什麼除魔大會,魔你知道吧,就是那種殺人不眨眼,一下就能把人給吸幹的怪物。”
“接下來呢,除魔大會怎麼了。”
那人神秘地搖了搖頭。
“你這搖頭是什麼意思,難道是發生什麼意外了?”
“接下來的事情,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不過聽說那天確實發生了一件大事,跟什麼雷刑有關,不過仙人的事情,我們也摻和不了。”
坐在角落裏的男人捏了捏手裏的杯子,將頭上的帽簷壓了壓,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裏。
這人便是一路偽裝過來的褚衛了。
傳送陣走不了,師父送給他的那把劍也沒了,禦劍也走不了,容易被人發現。
最近修真界的動靜很大,到處都是來來往往的修士,若是一個不慎,就容易被人發現。
也幸虧之前,榕曾經教過他一些隱匿功法的法子,不然他真的沒可能一路過來。
想到榕,褚衛的眸子不由地黯淡了一些。
也是,他現在可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不管他在玄風劍派有什麼了不起的身份,這時候也不會主動跟他扯上關係的。
光一個勾結魔族的罪名,就足以讓人退避三舍了。
褚衛這一路走的都很謹慎,不停地變換妝容。
男人,女人,小孩,老人,瘸子,他都偽裝過,隻為了能順利地回到宗門。
他心裏還抱著那麼一點期待,哪怕是一點點,隻要有人肯相信他,他就可以將南山魔界的事情全盤托出。
少年還沒有來得及接受自己成年身份的轉變,就被迫著承擔起常人難以承受的磨難。
澤鹿城……
除魔大會在澤鹿城舉行的話,那肯定會有玄風劍派的人在那邊。
澤鹿城離這裏要近的多。
褚衛稍加思考,便決定鋌而走險,先往澤鹿城過去。
五日之後,穿山越嶺,專門行走在在山間小道的褚衛終於到達了澤鹿城的城門前。
帶著麵紗的褚衛,將自己裝扮成了一個女人。
他雖然身形比較高,但是身材瘦削,腰肢纖細,穿著這麼一身長裙倒也一點都不突兀,用上榕教他的隱匿身形的方法,褚衛又順利地混進了城內。
澤鹿城很大,城中幾十萬的人,從城南到城北,占地極廣。
進了城之後便會發現,城裏的修士遠比外麵要多得多。
大多數的修士打扮都比較的低調,但也有宗門弟子穿著統一的服裝,鬧騰著從身旁走過。
褚衛轉身走到了一處脂粉攤上。
“小姐,看看這個脂粉,顏色上層,粉質細膩,特別適合你了,來一盒。”
褚衛本來都準備將東西給放下了,然而想了想,卻又將其握在手中。
“這個我買了。”
賣胭脂的嬸嬸聽著他這聲音,明顯愣了一下。
隻是低頭收錢的功夫,眼前的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褚衛拿著這盒子胭脂,好奇地打開看了看。
這東西就能改變妝容嗎?
城中修士太多,僅僅靠著這麼一層麵紗,肯定是不信的。
找了一處比較清冷的客棧住下以後,選了一處靠著窗戶的房間,他便開始觀望。
城中修士來自各大宗門,幾乎每個宗門都派人來了。
到現在這個什麼除魔大會都未曾商量出了什麼結果來,足以看出這麼多年,宗門之間的關係如何了。
褚衛正打算關窗呢,突然瞧見了帶著一眾師兄姐們走過去的宋集。
宋集走在人群的最前方,周身氣質溫潤,人又生的豐神俊朗,跟著身後的好些個姑娘都會頻頻看向他。
但這些不重要。
根據他對宋集為人的了解,若說現在玄風劍派還有誰能幫他順利地見到師父,大概也就非他莫屬了。
褚衛心神一動,要怎麼才能聯係上宋集呢?
他將麵紗又戴上,悄無聲息地出了門,準備看看他們究竟在什麼地方落腳。
多嘲諷啊,以前他能光明正大地跟這群人走在一塊,可是就因為這麼一出,自己好像就背負上了什麼了不得的罪名一樣。
跟了一路之後,幾個人進了澤鹿城最大的一家客棧。
也是,玄風劍派作為第一宗門,待遇自然是好的。
褚衛在門外等了許久,沒看到人出來,便確定了他們的落腳之處。
可是如何聯係,變成了一件難事。
褚衛眼神在上麵看了很久,終是咬咬牙,離開了這裏。
白天實在是不方便,人也太多,唯有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
回了客棧之後,他一天都沒有出門,而是打坐休息,等著黑夜的到來。
他告訴自已一定按捺住,千萬不能出一絲的差錯。
午夜時分,整個澤鹿城都陷入了安睡,城內黑漆漆的,幾乎沒有燈光亮著了。
褚衛悄無聲息地從窗戶口跳下去,一路往客棧摸過去。
他白天特地看過了,宋集住的地方。
宋集作為大師兄,沒有跟旁人一間房。
褚衛丟了一塊石頭進去之後,很快便跑開了。
不一會窗戶打開,他留下一點動靜之後,便往郊外跑去。
宋集果然跟了過去。
郊外的野林子裏,宋集看著眼前這個身形高大的女人,皺了皺眉頭。
他警惕地看著眼前這個人,慢慢地舉起了手中的劍。
褚衛歎息一聲,扯開了麵紗。
“宋師兄,是我。”
宋集睜大了眼睛,驚詫道:“褚衛,是你。”
褚衛點點頭:“沒錯,是我。”
宋集的眼神很怪異,那種怪異不像是突然見到他時覺得意外的怪異,而是有種欲言又止的怪異。
最後他還是什麼都沒問,隻是更加警惕地看著他。
“你找我做什麼?”
褚衛苦笑了一聲:“我想見見師父,我知道他現在一定恨透了我,師姐的死我責無旁貸,但是她真的不是我殺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們。”
宋集皺著眉:“什麼事情?”
褚衛正了正神色:“魔人的下落。”
宋集這下是激動起來了,他雖然還是警惕,卻是忍不住上前兩步問道:“你知道哪些魔人在哪裏?”
褚衛搖搖頭:“三言兩語說不清楚,你能不能幫我安排一下,我想見見師父,這些日子發生了很多事情,但我問心無愧,從未曾屠戮同門,也從未勾結魔人,我需要將事情一一都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