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戰場的對峙已經持續了半個多月。
這半個多月來,齊軍、淮南軍天天叫罵、日日挑釁,楚軍卻就是按兵不動,隻將一塊免戰牌高高懸掛在轅門上。
半個多月對峙下來,齊軍、淮南軍固然是躁動不安,楚軍大營裏也並非風平浪靜。
軍隊是個極其特殊的群體,既便是訓練最嚴格、意誌最堅定的士兵,也仍然是人,隻要是人就必定會有自己的思想,而且是完全獨立的思想,作為楚軍的統帥,畢書可以通過軍令約束麾下將士的行為,卻斷然無法約束他們的思想。
齊軍、淮南軍天天在外麵叫罵、搦戰,楚軍將士有心想要出戰,卻又被畢書的軍令死死約束在大營裏,思想上不出現波動那是絕不可能的,半個多月的積累下來,軍營裏的氣氛便開始變得沉悶,一些流言蜚語也開始出現。
老刀和大雄都是虎賁軍的老兵,在戰場上,他們都會毫不猶豫地拿自己的身體去替對方擋箭,那真是過命的交情,不過今天,兩人卻因為一件很小的事情發生了激烈的口角,最後吵得麵紅耳赤,雙方都下不來台。
“老刀,我知道你心裏不痛快,可你不痛快也別他娘的拿老子撒氣,老子是你兄弟,不是你的出氣筒!”大雄知道老刀為什麼不痛快,因為老刀隻需再砍十幾顆首級就能夠晉爵官大夫了,官大夫和大夫雖隻一級之差,地位卻判若雲泥。
因為官大夫是中級貴族,老刀做夢都想躋身中級貴族之列,對這次淮南之戰,老刀可是寄予了全部的希望,可現在,楚軍卻成天龜縮大營裏避不出戰,眼看著一顆顆大好的首級在營外卻不能去斬獲,老刀心裏能痛快才有鬼了。
“老子拿你當出氣筒?”老刀環眼圓睜,怒不可遏,“你他娘的剛才說的是人話嗎?你他娘的爵位不就比老子高了一級麼?有什麼了不起?別他娘的擺出一副官長的臉訓斥人,告訴你大雄,從今天開始咱們兄弟沒得做!”
“不做就不做,老子好心勸你還勸出錯來了?”
“好心,你他娘的那叫存心惡心人!好心?我呸!”
“老刀,別他娘的不識抬舉,信不信老子對你不客氣。”
“喲嗬?急眼了?不就是個官大夫麼,還說你不得了?有本事砍了老子,老子這顆頭就在這裏,有本事你來砍。”
“老刀,你別逼老子!”
大雄怒吼著,右手已經搭上了刀把。
老刀也不是個善茬,右手也悄然握住了刀把。
楚軍軍紀極嚴,可軍隊就是軍隊,打架鬥毆這種事情是絕對少不了的,不過虎賁軍畢竟不一樣,換作平時,早就有雙方相熟的老兵上前勸架了,今天卻沒人站出來勸架,四周的老兵隻是三三兩兩、東一群西一簇坐在那裏冷眼旁觀,氣氛顯得有些詭異。
就在老刀跟大雄即將失去冷靜,拔刀火並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忽然傳了過來,兩人急回頭看時,隻見虎賁將軍晉襄已經挎著橫刀大步走了過來,走到兩人近前,晉襄不由分說劈手扇了兩人各一記耳光,而且下手極重,啪啪作響。
老刀、大雄悶哼一聲捂住被打的臉,嘴角卻有血絲溢出。
“長能耐了,唵?!”晉襄狼一樣的目光從老刀、大雄兩人臉上掃過,惡狠狠地道,“如果不是老子正好路過,你們是不是還想拔刀火並?唵?!”說著晉襄的火氣又湧了上來,又拔下馬鞭往兩人身上惡狠狠地抽了好幾下。
老刀、大雄疼得呲牙咧嘴,卻愣是不敢躲。
“給你們刀,是讓你們去砍敵人的,不是讓你們拿來砍自己兄弟的!”晉襄忍不住又在老刀、大雄的頭盔上抽了兩鞭子,吼道,“自己去茅坑裏蹲著,三天不準出來!”這個蹲茅坑可不是真正的蹲茅坑,而是讓兩人浸到糞坑裏去,時不時的還要承受兄弟們在他們頭上拉屎撒尿,是楚軍特有的懲罰措施!
老刀、大雄惡狠狠地互瞪一眼,黑著臉去了。
“還有你們。”晉襄卻又以手中馬鞭指著四周看熱鬧的老兵,惡狠狠地道,“看別人吵架很趣是不是?看別人拿刀火並很好玩是不是?有一個算一個,三天不準吃飯!他娘的,讓你們看熱鬧,老子餓死你們這群兔崽子。”
直到晉襄走遠,傻在原地的虎賁將士才齊刷刷地發出了一片哀歎聲。
閑來無事,畢書正靠在軟墊上翻閱兵書,大帳的帳簾卻忽然被人猛然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