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騷動間,忽有人大叫起來:“國相來了,國相趕過來了!”
趙夕和身後眾將急抬頭看時,果然看到婁敬騎著馬匆匆趕了過來,還隔著老遠,就對著趙夕連連招手高喊道:“上將軍,上將軍……”
看到婁敬身後隨行的楚軍甲兵,趙夕和眾將再度變了臉色。
及至近前,婁敬連連喘息著道:“還好還好,來得還不算太晚……”
趙夕瞪著婁敬身後的楚軍甲兵,冷然打斷道:“國相,你此來何意?”
婁敬喘息道:“上將軍,韓闔的確已經自焚了,而且楚王已經答應封田橫為齊王,將士們犯不著為了韓闔這個賊子而跟楚軍玉石俱焚哪。”
這話一出來,趙夕身後的部將們頓時一片嘩然。
對於韓闔,齊軍將士們其實談不上什麼感情,既便是韓信也才當了十幾年的齊王,而且又不怎麼懂得籠絡人心,若不仗著戰功顯赫,隻怕早就被齊地豪強趕走了,韓信如此,韓闔就更加不濟了,讓將士們騷動的是,楚王居然要把田橫封回齊國。
不僅僅是那些將校,就是聽到這話的士卒們也開始竊竊私語起來,顯然,相比韓信、韓闔父子這兩個外地佬,齊軍將士們更願意田橫這個故齊王裔來當他們的大王,王就是王,古人對於大義名份的看重,那真不是瞎說的。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話還是從陳勝、吳廣這兩個暴徒的嘴裏所喊出來的,現在距離大澤鄉暴亂還不到三十年,這樣的觀點還遠遠未到深入人心的程度,出身、血統仍舊是上流社會普遍推崇的不二法則,套用後世一句術語,那就叫做普世價值。
趙夕也是有些動搖,不過他畢竟是身經百戰的沙場老將,不會如此輕易就上當,當即拔劍壓下身後將士的騷動,然後冷冷地對婁敬說道:“國相,任你舌燦蓮花本將軍也是絕然不信,聖上是生是死,待本將軍殺回臨淄便能見個分曉。”
“殺回臨淄見個分曉?”項政淡淡一哂,說道,“上將軍還真以為你會有殺回臨淄的機會麼?你也不想想,若不是韓闔已經確實自焚,若不是我軍已經完全控製臨淄,若不是臨淄大局已定,本太子又豈敢分兵前來城東大營?”
說到這裏,項政的神情忽然間冷了下來,厲聲道:“上將軍,本太子不妨跟你直說吧,你若一意孤行,非要為了韓闔那****跟我大楚玉石俱焚,那本太子也就不客氣了,膽敢抗拒我大楚王師的,一律……格殺勿論!”
聽到這話,婁敬緊張得一顆心都快要跳出胸腔了,這位太子爺也太生猛,太不知道好歹了吧?真當這裏是秭陵還是洛陽?趙夕又不是二十啷當歲的愣頭青,他可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沙場老將,又豈會吃你這套?
而且,不管怎麼說趙夕都是齊國上將軍,又是軍中碩果僅存的老將,軍中的許多將校都是他一手提拔的,拿這話威脅趙夕,卻是大大的失策了,這豈不是要逼起趙夕麾下將士的同仇敵愾之心麼?有失考慮,有失考慮了。
果然,不少齊軍將校聽到這話,眸子裏便紛紛露出了暴虐之色,一個個手按劍柄全都聚集到了趙夕身後,顯然,隻要趙夕一聲令下,他們便會毫不猶豫地引軍掩殺過來,看到這一幕,婁敬更是緊張得快要窒息了。
項政卻顯得神情從容,仿佛一切皆在掌握。
趙夕冷冷地盯著項政,仿佛想從這個年輕人的眼神和表情裏發現一些端倪,不過讓他失望的是,對方的眼神和表情卻跟古井枯水一樣平靜,在他犀利如刀的眼神注視下,竟然連一絲的閃爍都沒有,趙夕頓時心頭凜然,聖上當真自焚而亡了?
趙夕絕不相信眼前這個年僅弱冠的青年能夠做到泰山崩於前而不色變,既便他是楚太子也不可能,所以,對方顯得如此淡定、從容,那便隻有一個解釋,就是他的確是有所仗恃所以才心無顧忌,也就是說,他說的都是真的。
“就憑你三兩千人馬,也敢威脅本將軍?”趙夕冷冷反駁道。
項政淡淡一笑,說道:“若加上臨淄城內的兩萬精銳楚軍,不知道夠不夠?”
頓了一頓,項政又道:“若是上將軍覺得還不夠,那再加上燕國、北貂國三萬大軍以及漢、韓、趙十萬大軍呢?不妨告訴上將軍以及眾將士,申屠將軍所統率的三萬大軍已經在曆下被漢、韓、趙國聯軍所擊滅了,而且是全軍覆滅。”
趙夕身後的將校和士卒們再次騷動了起來,這一噩耗極大地打擊了他們的信心,現在便是那些死心塌地效忠韓闔的死忠也開始動搖了,因為現實是殘酷的,形勢是嚴峻的,他們若想活下去,說不得真的隻能改換門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