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卷 第1章 無星夜的詠歎調 part1(1 / 3)

SwordArt

Online

Progressive

無星夜的詠歎調

艾恩葛朗特第一層

2022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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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隻曾一次,見過真正的流星。

並不是在旅行途中,而是透過自己房間的窗戶看見的。這對於住在空氣清新,夜晚能夠真正漆黑下來的地區的人來說可能並不稀奇,但對於我所居住了十四年的琦玉縣川越市來說,以上兩個條件都無法達到,這點十分地遺憾。即便是在晴朗的夜晚,肉眼也隻能看到二等星。

不過,在某個隆冬的夜晚,無意的望向窗外的我,卻著實的見到了。在幾乎看不到繁星,即便是深夜也十分明亮的天空,瞬間,一道閃光劃破天際。還隻是小學四五年級的我,對於許願的內容想到的隻是些孩童般的事……最先浮現到腦海中的則是“希望下次打怪時能夠掉落稀有裝備”這種不暇思索的願望。因為,當時的自己正沉浸在MMORPG遊戲的公測當中。

和當時相同色澤,相同速度的流星,我已經三年(又或者說是四年)沒有見到過了。

不過這次見到的流星,不是用肉眼,背景也不是暗灰色的夜空。

而是在〈NERvGear〉——世界第一台全感官投入型VR

interface

machine所製作出的,昏暗的迷宮的最底層,所見到的。

*

那是在一場用恐怖逼人形容也不為過的戰鬥當中。

一名玩家勉勉強強躲過了LV6的亞人型怪獸〈RuinKobold-trooper〉揮下的粗獷手斧,看到這一鏡頭的我不免也脊背發涼。這一連三次成功閃避,讓Kobold的姿勢大幅瓦解掉了,那名玩家並沒放過這個破綻,將一股強力的劍技傾瀉而去。

該劍技是細劍【Rapier】類型最初就能學得的單發突刺攻擊〈Linear〉。將慣用手持的細劍擺在身體中心,之後傾注力道徑直向前突刺而出的簡易基本技,但速度卻十分的快。這明顯不是經由動作輔助係統,而是靠玩家自身的運動命令加速得來的。

以前在遊戲封測時,曾多次見到隊友對怪獸使出過同類招式的我,也無法捕捉剛才刺出的細劍劍身,見到的隻有劍技特有的光效所劃出的軌跡。在光效不佳迷宮中,劃破黑暗的純白色光芒,讓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天夜裏所見的那顆流星。

細劍使,按照三連回避Kobold的斧頭斬擊→用〈Linear〉施加反擊的這種作戰方式,進行了三次攻防轉換,以無傷的狀態解決了迷宮中相當強力的武裝獸人。雖說如此,但這肯定也不是一場很輕鬆的戰鬥。將用致命一擊刺入獸人胸口正中的細劍拔出,怪獸仰倒並四散開來,就像是被沒有實體的多邊形碎片推著似的,細劍使靠在了通路的牆壁上。就這樣坐了下來,不斷喘著粗氣。

細劍使像是完全沒有覺察到距其十五米開外,站在交叉路口處的我。

無言地離開這裏,尋找自己的獵物,這便是我一直以來的行動方式。就在一個月前的某天,決定成為利己的SOLO玩家的那刻以來,我就再也沒有主動靠近過其他人。唯一的例外就是看到其他玩家明顯處於危機時,不過那個細劍使的HP槽幾乎是全滿的狀態。完全看不出需要其他人多事去幫助的樣子。

既便如此——

我還是煩惱了五秒鍾,從十字路口的陰影當中走出,朝著坐在地上的細劍使走去。

瘦小的身形。上身的裝備是暗紅色的皮製束腰上衣,以及套在其外的胸部護甲,下身則是貼身的皮短褲以及過膝長靴。一件帶有兜帽的羽製鬥篷蓋著頭部直到腰際,正因如此無法看到其麵貌。除了鬥篷之外誠然一副突刺劍士【Fencer】的裝備,和單手劍士【Sword

man】的我的打扮極其相似。通過高難度任務得到的我現在的這把愛劍〈Anneal

Blade〉十分的重,為了技能的敏銳度,於是極力減少了金屬防具,用深灰色的皮製外套外加胸部護板進行替代。

覺察到了向自己靠近的我的腳步聲,細劍使肩頭微微顫動了一下,但之後就沒有任何的動作了。我也不是怪獸什麼的,那人應該也通過視野中的綠色指示器得知了吧。將臉深深埋進立起的膝蓋當中的這個姿勢,強烈散發出一種從我麵前通過,隨便去哪裏的意思,但我卻在離細劍使兩米處的位置停了下來,開口說道:

“……剛才的那個,OVERKILL過度了吧。”

披著厚厚布製鬥篷的纖細肩膀,再次微微顫抖了一下。帽子微微向上抬起了五公分,兩隻深藏在暗處的眼睛向我投來了犀利的目光。我能看到的隻有那亮棕色的瞳孔,麵貌什麼的還是完全看不到。

細劍使用之前突刺時的那種犀利的目光盯了我數秒,隨後略微向右偏去。那種姿勢,可能是沒有聽懂我所說的含義吧。

看到對方的這一舉動,“果然啊”我在內心這麼想到。

讓決心貫徹單刷的我沒對其過而不理的,是一股巨大的違和感。

細劍使施展出的〈Linear〉,有著讓人驚異的完成度。準備動作【premotion】與技後硬直【postmotion】的時間之短,除此之外還有那無法辨識的速度。這種華麗的劍技,至今為止我都沒有見過。

正因為如此,最初我便認為此人大概和我一樣,是遊戲封測時期的玩家。在死亡遊戲化前的這個世界中,積攢了長時間的戰鬥經驗,才練就出如此般的速度。

不過就在我第二次看到〈Linear〉時,卻對自己的推測產生了疑問。與技能的完美相對,其戰鬥的方法未免也太危險了。的確,〈最小限度動作的側移防禦〉,比起閃避與格擋,反擊的初速會提升許多,武器防具的耐久度也不會減少。不過相對的是,防禦失敗時的風險是最大的。如果被擊中的話,依據counter-damage,會出現一時間無法行動【stun,眩暈】的狀態。單獨戰鬥時的stun,可是十分致命的。

完美的劍技、危險的戰術不平衡的組合。關於其中的理由,不知為何我極其想要知道。於是乎來到了她麵前,和她搭話,並說出了那番“不管怎麼說那也OverKill過頭了,你不這麼認為嗎”的話來。

不過那人就像是不知道這個眾所周知的網絡遊戲用語似的。也就是說,眼前這個細劍使,並不是原來測試時期的玩家。也就是說,在玩這個遊戲前,此人並沒有任何MMO玩家的經驗。

我微微吸了口氣,再次說明起來。

“OVERKILL的意思就是……給怪獸造成的傷害要大於其剩餘HP量的意思。剛才的那個Kobold,在吃下第二記〈Linear〉時已經NEAR

Death……啊,不,是瀕死了。HP也隻剩下兩三點。最後一擊不用劍技,輕微的普通技就夠了。”

在這個世界,說如此長的話,已經是多少天……多少周都沒有過了啊,想到這裏我閉上了嘴。

語文很差的我費了很大氣力才組織起這樣一段話來,細劍使在聽到這話後足足有十秒鍾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就當我想著“不能繼續待在這裏了”的時候,一個微弱的聲音,從往下耷拉著的兜帽內傳了出來。

“…………過剩,又有,什麼問題嗎?”

這個瞬間,再怎麼說也有些太晚了,我終於察覺到了眼前這個說話的細劍使,是該世界裏——尤其在迷宮深處——十分少見的〈女性玩家〉。

*

世界第一個VRMMORPG,〈Sword

Art

Online〉正式開始運營已經過了一個月。

按照MMO的平均速度,此時應該有等級達到上限的玩家出現,而且世界地圖也該從這一側探到了另一側。不過,現如今的SAO中,最高等級也隻有十級左右——此遊戲的等級上限究竟是多少也還不清楚。作為遊戲舞台的艾恩葛朗特也是,探開的地域也隻有全部區域的百分之幾而已。

因為,現如今的SAO,雖是遊戲,但也不是一般的遊戲了,某種程度來說已經變成了“牢獄”。自行登出無法實現,虛擬體死亡即宣判玩家的肉身也會死去。在這種狀況下,要潛入充滿危險至極的怪獸以及陷阱的迷宮中的人幾乎是沒有。

而且經由GM,玩家與虛擬體的性別強行統一化的這個世界中,女性玩家可以說是少之又少。即使經過了一個月,我想幾乎所有人也都應該呆在〈初始之街〉處,事實上在這個巨大的迷宮——〈第一層迷宮區〉中我也就兩三次女性玩家,而且她們幾乎都是大型團隊的成員。

所以,在這個迷宮還未探開的周邊區域,遇到單獨行動的細劍使,我完全不會想到她會是個女性。

*

一時間,我想著還是對她道聲歉,然後離開這裏。但看見女性玩家時必定上去搭訕才是男性玩家的生存方式——雖然沒打算把這種話當成口頭禪,但很遺憾的是我確實是這麼想的。

假如對方說出“這是我的自由”“別管我”這類台詞的話,我就會留下“這樣啊”的話,隨後立即離開此地。而且細劍使都是用些簡短的疑問句式。正因如此,我便停留在這微妙的距離上,再次努力調集自身的語文能力做出了回答。

“……Overkill,雖然係統也沒設定任何缺點與懲罰……不過,那樣做效率會很低的。SwordSkill是需要集中力的,連發過度的話對精神的消耗是很大的。還有回城的路要走,所以盡可能不要采取這種疲勞作戰的方式。”

“…………回城的路?”

從深深蓋在頭上的兜帽中,再次傳出了帶有疑問語氣的聲音。雖說疲勞讓聲音變得沙啞,起伏也不很強烈,但在我聽來,聲音依舊十分的動聽。當然我是不會說出這話的。

相對的,我繼續解釋道。

“是啊。從這裏到迷宮的出口有幾乎一小時的路程,出口到最近的街區最快也要三十分鍾,不是嗎?疲勞增加的話失誤也會增多。我看你好像也是SOLO玩家,單獨行動的話無論多小的失誤也是致命的。”

雖然嘴上不停的說,但內心卻在自問道,為什麼要如此拚命地對她說這些話呢。對方是女性所以這樣——應該不是這樣的,在解答出這個問題前我便說出了這樣一長溜的話。

如果是處在相反的立場,麵對一個對我說教的高級玩家,我應該也隻會說出“你不隨我,少管我”這樣的話來吧。就在我對自己的性格與行動不一致差不多快冒出汗來時,細劍使終於做出了反應。

“……如果是這樣,那就沒問題了。我,不打算回去。”

“啊?……不回,街區?我說……藥瓶的補給,裝備的修理什麼的……還有休息……”

我驚訝的答道,細劍使聽著我的話,肩頭微微動了動。

“如果不受傷的話就不需要藥品,劍的話我也買了五把一樣的。……休息,就在附近的安全地帶。”

聽到她沙啞的回答聲,我沉默了一段時間。

安全地帶是分布在迷宮內,不會有怪物出沒的房間。牆壁四角裝飾著很有特征的色澤標示,很容易辨別。是在狩獵,刷地圖的休息場所,雖說如此但也隻能讓人休息一小時左右。地板冰涼根本無法當做床鋪來使用,而且可以聽到頻繁出沒於附近通路處的怪獸的腳步聲。不管是多麼有膽魄的玩家,在這裏想要熟睡是絕對不可能的。

不過,根據之前的話來看,這個細劍使真的有可能將安全地帶當做街道處的旅館進行休息,並一直呆在迷宮裏麵……可能是這樣吧?

“…………你待在這裏麵,多長時間了?”

我戰戰兢兢的詢問道——

細劍使深深的呼出一口氣,回答道:

“三,四天。……這樣,可以了吧?附近的怪獸馬上就要複活了,我,要走了。”

戴著單薄皮手套的纖細左手扶著牆壁,細劍使緩緩站了起來。

出鞘的細劍,其重量仿佛跟雙手劍【Twinhand

Sword】似的,劍頭向下垂著,細劍使就這樣朝著我的身後走去。

一步,兩步,細劍使逐漸遠去,從各部位耐久力的損耗便可得知裝備都已破敗不堪了。不,像這種脆弱的布質裝備能夠連續四天在這裏狩獵並還保持著原狀,已經是奇跡了。先前所說的“隻要不受傷就好”這句話,絕對不是隨便說出的……

想到這些的我,麵朝著細劍使那瘦弱的背影,不禁脫口道:

“…………以你這種戰鬥方式,會死的。”

細劍使停下腳步,肩靠著右側牆壁,慢慢回過頭來。帽子深處,剛才看到的那雙榛色的眼瞳,由內變成了淺紅,就這樣盯著我,投來的視線仿佛要將我射穿一樣。

“…………反正,大家都會死的。”

沙啞,破裂的聲音讓本來就寒冷的迷宮內的空氣,變得更加刺骨。

“隻過了一個月,就死了兩千人。而現在,第一層都還沒有突破。想要打通這個遊戲是不可能的。如今的區別就隻有在哪裏,怎麼死,早死……還是晚死…………”

細劍使說出了到現在為止最長,最富有情感的話語,不過卻在途中語氣出現了顫抖,隨後便中斷了。

在下意識向前踏出一步的我的眼前,細劍使就像是遭到了什麼隱形的麻痹攻擊一樣,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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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在虛擬空間會失去意識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倒在迷宮地麵上的一瞬間做出了此種平淡的思考。

失去知覺是由於腦部血流暫時出現延遲,導致身體機能一時出現停止的現象。血虛的原因是心髒以及血管機能異常,貧血或者低血壓,過度換氣等等多種因素導致,潛行在VR世界的期間,現實中的肉體則是完全靜止的躺在床上或者自動調節椅上。如今,被囚困在這個死亡遊戲〈SAO〉中的玩家的肉體應該跟自己預想的一樣,已被各大醫院所收容,想當然的應該會進行那個健康檢查,持續監視,並根據情況使用相應的藥物。很難想象會因為肉體的異常導致失去意識啊——

在逐漸變得淡薄的意識中思索了這些,算了這些就隨它去吧,最後自己這樣想到。

是啊,事到如今想什麼都無所謂了。

因為,自己會死在這裏。在凶暴的怪獸四處徘徊的迷宮中昏倒,想要平安無事是不可能的。雖然可能會有其他玩家就在附近,不過考慮到救助昏倒的其他人會讓那些人自身也牽扯到危險之中,所以完全沒奢望過別人的救援。

而且,他們也不知道該怎麼幫助倒在地上的玩家啊。在這個世界中,每名玩家可運送的總重量,係統都是有嚴密的規定的。在迷宮的最底層,不管是誰應該都帶著達到了最大重量限製的藥品和預備裝備,而且應該還帶著戰鬥刷出的金錢與道具,在這個基礎上想要將其他玩家整個背負起來是絕對不可能的。

——想到這兒時,終於覺察到了。

強烈的眩暈感湧了上來。作為摔到地上前的瞬間做出的思考,這未免也太長,太過於舒服了吧。而且身體下方原本應該是堅硬的石板路麵,但背部所傳來的卻是種微妙的柔軟觸感。慢慢地身體開始暖和起來,同時又感到祥和的微風拂過臉頰……

吧唧,就像是發出聲音似地,睜開了雙眼。

此處已經不是被厚實的石壁所隔離的的迷宮區了。而是在一森林中的空地處,四周全是長有金色苔蘚的古木,以及帶有荊棘的小花。在這差不多有七八米的圓形空間的中央處,自己正昏倒在這如同地毯般的草叢上……不,是睡在上麵。

不過——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為什麼應該是倒在在迷宮區最低層的自己,會移動到這個遙遠的區域來的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就在右轉九十度的視線前方。

空地一側,一灰色的身影正蹲坐在巨大的樹木根係上。雙手抱著一把巨大的單手劍,腦袋抵在劍鞘上處於俯視的狀態。容貌被被修長的黑發遮擋無法辨識,不過從裝備以及體格來看,毫無疑問就是那位在迷宮處朝昏倒前的自己搭話的男性玩家。

恐怕這名男子,是用了某種方法將倒下的自己移動到了這個迷宮外的森林處吧。遠眺了下四周林立的景色,離左側百餘米處的地方,有一座直通天際的巨塔——艾恩葛朗特第一層漆黑的迷宮區就在那裏。

再次將視線轉到右側。不知是不是覺察到了自己的動作,身著深灰色皮外套的男子肩膀顫動了一下,臉慢慢抬了起來。在這個明亮的午間森林當中,男子的雙眼,就像是無星的夜空一樣漆黑。

與暗色的眼瞳投來的視線交彙的瞬間,腦海中冒出了細微的火花。

從緊咬牙關間,亞絲娜——結城明日奈,用低沉沙啞的聲音擠出了這樣一句話。

“不要多管……閑事。”

*

被囚困到這個世界以來,亞絲娜曾經上百上千次問過自己這樣這番話。

為什麼那時要去碰這個原本不屬於自己的新型遊戲機呢?為什麼要把它戴到頭上,躺在網孔長椅上,念出啟動遊戲的命令呢?

購買這個詛咒般的夢幻VR

interface殺人機〈NERvGear〉,以及廣闊無際的魂之牢獄〈SwordArt

Online〉遊戲Card的,也不是亞絲娜而是年齡比她大很多的兄長浩一郎。不過對於浩一郎來說,從小開始就是過著與遊戲,以及MMORPG這些東西無緣的人生。作為一大型電子機械製造廠“RECT”的代表管理社長的長男,為了成為父親的繼承人,接受了各種各樣的教育,同時也把許多不必要的東西都排除在外的兄長,為什麼會對NERvGEAR……不,是對SAO抱有興趣呢,這點理由至今為止明日奈都沒弄清。

不過諷刺的是,浩一郎卻根本沒有玩這個自打出生以來首次購買的遊戲。恰好在正式開服的那天,他出差去了海外。在出發的前一天,與明日奈一同吃晚飯時,還說出了些開玩笑似的抱怨言語,看來他是真的感到很遺憾。

雖然不及浩一郎,但明日奈到初中三年級的今天,也隻接觸到了些移動終端上的免費遊戲。雖然知道網絡遊戲,但卻因為高校測試迫在眉睫,對網遊的興趣以及遊玩的動機應該是沒有的。

所以,為什麼在一個月前的某天,二〇二二年十一月六日午後時分,造訪哥哥的房間,將擺在桌上準備就緒的NervGear戴在頭上,念出〈Link·Start〉來呢,原因至今為止也不知道。

要用一句話來說的話,也就在那天,所有的一切都改變了……不,是全都結束了。

躲在初始之街的旅館一間房內,一味等待著事件終結的亞絲娜,在過了兩周後也沒有收到現實世界的任何消息,此時的她放棄了外部會將自己救出的念頭。而且那時雖然玩家的死亡人數已經超過了一千人,但最初的迷宮卻依舊沒有攻破,得知這一消息的亞絲娜又明白了等著從內部打通遊戲的這個念頭也是徒勞的。

剩下的選項,就隻有〈怎樣去死〉這唯一一個了。

這樣下去不知道待在這個安全的街道內多少月,不,是多少年啊。而且,〈怪物不會入侵街道〉的這個規則,誰也不敢保證不會永遠持續下去。

比起擔心未來持續抱膝躲在昏暗的小屋內,還不如走出這個街道。竭盡所能的學習,鍛煉,戰鬥。如果最終還是耗盡精力倒下的話,至少也不會為過去的意氣用事而感到後悔,為失去的未來感到惋惜。

行動起來。奮勇直前。然後逝去。就像在大氣內燃燒殆盡的,那一瞬的流星一樣。

懷著這個念頭,亞絲娜走出了旅館,踏上了這樣一個自己完全不懂術語的MMORPG世界的荒野上。僅僅依靠著自己選擇的武器,以及習得唯一一項技能,來到了這樣一個人跡罕至的迷宮最底層。

現在,是十二月二日星期五的上午四點過後。恐怕是因為這種亂來的連戰導致的疲勞從而引起的神經反射性失神吧,亞絲娜的道路應該是就此終結了。坐落於初始之街“黑鐵宮”的“生命之碑”的左側附近,Asuna的名字上會被畫上一條橫線,所有的一切就此終結——本應如此的。不過——

*

“不要多管…………”

亞絲娜再次說出這樣一番話,蹲坐在四米外的黑發單手劍士,夜空般的眼瞳俯視下來。雖然給人一種比自己年齡稍大的感覺,但這意想不到的純真的舉動,卻讓亞絲娜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但過了數秒,男子的嘴角上,卻浮現出了足以改寫以上印象的笑容。

“我才不是想去幫助你呢。”

傳來這樣一低沉而冷靜的聲音。雖然少年隻說了這些,但其中所蘊含的內容再次給其年齡披上了一層謎樣的色彩。

“…………那麼,你又為何要把我移到這裏來呢?”

“我之所以幫你,是為了你的地圖資料。在最前線附近待了四天,未觸及的區域應該也被探開了許多。如果和你一同消失的話那就太浪費了。”

像是要將這番論理效率並存的話直截了當的說出似的,單手劍使猛地吸了口氣。如果此時說出,生命很寶貴什麼的,要和其他玩家一同協力的這些類似於其他人對自己說的這些言辭的話,對方應該會就此離開的吧——當然是什麼話也不說——自己這麼想到,雖然合乎道理但還是沒有說出。

“…………既然如此,那就給你吧。”

亞絲娜低聲道出這話,同時打開窗口。用最近好不容易才習慣的動作切換子頁麵,進入MapData界麵,將所有的資料複製到羊皮紙道具上。隨後拿起這個實體化的小型卷軸,扔到了男子的腳旁。

“這樣一來,你的目的就達成了吧。那我就走了。”

用手撐著草地站了起來,不過腿腳還是有些顫抖。看了下窗口所示的時間,亞絲娜計算出了自己從倒下的那一刻開始至少睡了有七小時的時間,不過耗損卻還未完全恢複過來。但,預備的細劍還有三把。不到最後一把的耐久度隻剩下一半,自己是絕對不會離開那座塔的。

亞絲娜的腦海中依舊有幾個沒有解決的疑問。灰色外套的單手劍士,是用何種方法把自己從迷宮最底層運送到這裏來的呢?即便要移動,為何不在迷宮內的安全地帶,而要大費周章的把自己帶到迷宮外來呢?

雖說如此,但亞絲娜卻不想回頭去問。就在亞絲娜打算返回樹林左前方漆黑的迷宮區,正向前踏出一步時——

“等等,Fencer【Fencer:劍士的意思】小姐。”

“…………”

雖然無視對方繼續向前邁出了數步,但男子後來說的話,卻讓她不禁停了下來。

“你基本上也是為了打穿遊戲而這樣努力的吧?而不是為了死在迷宮內。如果是這樣的話,何不去參加〈會議〉呢?”

“…………會議?”

背對著男子低聲嘟囔道,隨後單手劍士那改變了語調的聲音,乘著森林中的微風再度傳到了亞絲娜的耳中。

“今天傍晚,在離迷宮區最近的〈托爾巴納【トールバーナ】〉街區,好像要召開首次‘第一層樓層BOSS攻略會議’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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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浮遊城艾恩葛朗特由於是越往上越細構造,所以想當然處於最下部的第一層是最為廣闊的。幾乎正圓形的樓層直徑近乎有十公裏,麵積可達八十平方公裏。要加上個參考的話,居住了三十多萬人的琦玉縣川越市的麵積有一百一十平方公裏。

由於地域十分廣闊,所以第一層的地形種類也是十分多樣。

最南端,是被城牆所包圍的直徑一公裏的半圓形〈初始之街〉。街道周圍是,主要以野豬或者野狼的動物型,以及蠕蟲,甲殼蟲,黃蜂一類的昆蟲型怪獸出沒的草原地域。

朝著西北方前行,走過草原進入的是深邃的森林,繼續向東北方向走變回進入湖沼地帶。穿過湖沼,前方便是山穀以及遺跡地域,不同的地區都棲息著相對應的怪獸群等待著玩家的到來,最後,在該層的最北端,聳立著一直徑三百米,高百米的巨塔——第一層的迷宮區。

該層各個區域,都有除了初始之街以外的中小規模的街區以及村落散布。其中最大——雖說如此但其兩側的距離也隻有二百米的程度——的街區,就是坐落於離迷宮區最近的山穀中的街區〈托爾巴納〉。

最早一名玩家抵達此並排建造有巨大風車台的恬靜街區,也是在SAO正式開服的第三周過後。

那時,死亡者的總數,已經達到了一千八百人。

*

我與謎樣的女性Fencer結伴而行——雖說如此但也保持著微妙的距離,就這樣穿過了森林,走進了托爾巴納的北門。

視野中浮現出的紫色〈Inner

Area〉字樣,告知我們進入了安全的街區圈內。頓時,感到疲勞的我聳了聳肩,無意識的歎了口氣。

能夠讓今早剛從街區出發的我消耗得如此之大,全都是走在我身後的細劍使所致,我轉過身,發現穿著過膝長靴的細劍使的步伐依舊沒有放緩。我不認為數小時的睡眠,就能將超過三天的連續狩獵帶來的疲勞感完全恢複,大概她還是繃著一根緊張的弦吧。回到街區,身體和精神(在虛擬世界兩者幾乎同義)應該會放鬆許多,雖然這麼認為,但現在這種氛圍完全無法說些無關緊要的話啊。

所以,我對著細劍使,說了這樣一番極具事務性質的話。

“會議在街道的中央廣場處,下午四點開始。”

“…………”

隱藏在編織兜帽的臉,上下微動了動。不過腳步依然沒有停下,纖細的身體從我身旁走了過去。

山穀間的街道拂過的輕風,讓遠去的鬥篷擺動起來。我雖然張開了口,但卻沒有找到能夠搭話的語言,所以隻得又閉了起來。仔細想想,下定決心做SOLO玩家的我,在這三周也像是如此和他人擦肩而過,自己也沒有資格和他人進行交流。一直以來,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我都是這樣日複一日的過下來的啊……

“真是個奇怪的女性啊。”

突然間聽到身後有人這麼說道,我的視線從細劍使身上移開,再次背過身去。

“……本以為她很快就會死的,沒想到卻沒有。不管怎麼看都是個網遊新手,但技能卻十分的嫻熟。究竟是何許人也啊。”

句尾帶有特征般的鼻音,並且用十分尖銳的聲音持續說著這話的人,是一位比在這個世界中絕對算不上高大的我還要矮一個頭,看上去十分敏捷的玩家。防具和我一樣,都是布料和皮革。武器是別在左腰上的小型鉤爪,以及右腰上的投擲刺針。用這樣的裝備是無論如何也到不了最前線的,但,這個人還有其他更可靠的武器。

“你知道嗎,那位Fencer小姐的事情?”

我無意識的向那人詢問道,就像揣測出了對方的回答似地,我皺起了眉頭。不出所料,鉤爪使豎起五根手指,說:

“很便宜喲,隻要五百元【貨幣單位為コル,但本人譯作“元”】。”

微笑的麵容,是她的一大特征。兩個臉蛋上,用化妝類道具,分別畫上了三根如同動物胡須似地東西。與其金褐色的短卷發結合在一起,那樣子總讓人能夠聯想到某種齧齒類動物。

以前,我曾經問過他為什麼要打扮成這個樣子。不過,得到的卻是“不要問女生化妝的理由喲”,被怒斥後不久又被告知“如果給十萬元就告訴你”這樣一番話,我隻得灰溜溜地離開了,最終也沒知道原因。

總有那麼一天,我會在刷到一件超稀有道具的第二天把十萬元支付給她——我一邊咬著牙在心中這般發誓,一邊用嚴肅的語氣回答了他。

“要買女生的情報還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啊,算了吧。”

“呢嘻嘻,你心底還真善良啊。”

毫不客氣的說出這番把握了尺度的台詞,恐怕其就是艾恩葛朗特最初的情報商,通稱〈老鼠阿爾戈〉,嘻嘻的笑道。

*

——與〈鼠〉閑談了五分鍾左右,不經意間就因疏忽了話題而花掉了數百元。以後得注意一下啊。

想起來,以前好像也被這麼忠告過。但說起阿爾戈,那人從未賣過免費得來的情報。當她判斷這個情報“有價值”的時候,必定會向對方付出相應的情報費,並且要求對方極力保守秘密,然後才把情報作為〈商品〉賣出去。仔細想想的話,隻要賣出一次假情報,她作為情報販的信用就會一敗塗地了,比起把從迷宮收集的素材道具賣給街上的NPC,她的這種行為冒得是另外一種風險,而且也是種耗費精力的差事。

大概是出於性別差的疑問吧,我看著阿爾戈的臉時總是在想這樣一句話……女性玩家為什麼要從事這種工作呢。但如果我這麼問的話,很大情況下對方會再次說出“先付十萬元”來吧,考慮到這點,我輕咳了一聲,將其他的問題說了出來。

“那個?今天也是像之前那樣,不是幹老本行的生意,而是做為交涉方的代理而來的嗎?”

聽完這話,阿爾戈再次表情複雜起來,她左右撇了一眼後,用手指推著我的背,來到了附近的胡同內。雖然離〈BOSS攻略會議〉還有兩小時,玩家的身影還十分的稀少,但就好像是不想讓其他人聽到似地。其理由——大概是關係到情報商的尊嚴吧。

在狹窄的胡同深處停下腳步的阿爾戈,靠在民家(當然住的NPC)的牆壁上,再次低聲說道。

“嘛,這次價格可是提升到了二萬九千八百喲。”

“都升到二九八了嗎?”

我苦笑道,聳了聳肩。

“……很抱歉,不管加價到多少,我的回答都是一樣的。沒有想賣的意圖喲。”

“我也隻是傳達委托人的話罷了。”

阿爾戈的本行雖然是情報商,但為了活用其極強的敏捷力帶來的機動性,還經營著〈信使〉這一副業。原本都是些口頭上的傳話,或者是送些寫有短文的卷軸,不過對那名在這一周內通過她和我接觸的人,我的心情多少有些複雜……真是個麻煩的委托人啊。

他(或者是她)之所以想要與我交涉,就是想要購買我持有的那把單手用直劍,〈Anneal

Blade

+6(3S3D)〉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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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遊戲內的武器強化係統,與如今的MMORPG相比則是比較簡單的。強化參數有〈鋒利度(sharpness)〉、〈速度(quickness)〉、〈精準度(accuracy)〉、〈重量(heaviness)〉、〈耐久度(durablity)〉五種類型,可以委托NPC或者是鍛造職人的玩家隨意進行強化。屆時,需要使用提升參數的專用強化素材,和其他遊戲一樣也有著一定幾率的失敗風險。

不管是強化了哪一項參數,裝備模型上的道具名都會加上+1,+2的數字字樣,那些數字的〈含義〉不直接點開武器查看屬性都是無法得知的。玩家之間進行武器買賣時,都要逐一注明“精準度+1重量+2……”的話,也會很麻煩的,因此就創造了簡寫法,比如+4的含義如果是精準度1重量2耐久力1的話,就會按照慣例簡寫成〈1A2H1D〉。

也就是說,我的〈Anneal

Blade

+6(3S3D)〉,就是鋒利度,耐久度分別強化了三段。在第一層能夠得到這種武器,說實話除了要有毅力以外,幸運值也是很必要的,因為和跟生死直接相關,所以提升鍛冶技能的玩家也十分的少,NPC鍛造師雖然都是些矮人樣貌的人,但其熟練度確實卻更是不敢恭維。

就算是沒有強化的這件武器,也是要從一個耗費很大力氣才能完成的任務中作為報酬得到的,其參數規格可以說是在第一層能夠獲取的最大值了。——雖說如此,但這也隻是〈序盤的裝備〉。強化最多也隻有幾次,第三層或是第四層就必須更換下一把劍了,那時又得從一開始重新打造了。

因為以上理由,我大概推測出了,在此時要用二萬九千八元這種毫無疑問是很大一筆資金購買我手頭這把劍的,阿爾戈的委托人應該是有什麼意圖存在的。如果是普通的麵對麵交易的話,就能直接詢問其理由了,但現在我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曉。

“……那家夥支付的封口費,隻有一千嗎?”

麵對我的疑問,阿爾戈平和的點了點頭,說:

“是啊。你很在意加碼到了多少嗎。”

“嗯……一千啊……嗯!”

封口費說白了就是,想要購買我這把劍的X氏,為了隱瞞自己的姓名從而提前支付的金額。假使我支付一千一百要求提示的話,阿爾戈應該會立即發信息給委托人的傳達這一消息的,並詢問對方是否願意將封口費提高到一千二百。如果對方同意的話,我就要麵臨著是否支付一千三百了。這個這個累計加碼比賽的最終勝者才能得知對手的名字,到頭來,恐怕交易這把劍得到的金錢都會大大縮水的。不管怎麼想都是愚蠢至極的啊。

“…………真是的,不單單是兜售情報,隱瞞不出售也是一種生意啊……真是讓人景仰的商人之魂啊…………”

我牢騷道,阿爾戈畫有胡須的臉頰微微動了動,嘻嘻的笑了起來。

“這才是生意的樂趣所在啊!賣給他人情報,在這個瞬間,又會產生出〈誰購買了哪些情報〉這種信息啊。”

說出顧客的名字,在現實世界中是律師這一職業的絕對禁忌,不過對於以〈能夠出售的情報就全部賣掉〉為座右銘的老鼠來說,沒有這樣的規矩。成為她的顧客的人一開始就必須做好自己的名字被賣掉的覺悟,不過她作為情報商的能力卻是超一流的,這點毋庸置疑。

“……如果有哪位女性玩家購買了我的私人情報就請告訴我吧,屆時我會想買對方的情報的。”

聽到我話音中混雜歎息聲,阿爾戈再次發出了愉快的笑聲,隨後調整表情,說:

“那個,如果你拒絕的話,委托人還有一句話要帶給你。這筆生意談崩了,朋友。再見了,桐人小弟。”

揮了揮手,轉過身,如同〈鼠〉這一外號一樣,阿爾戈用極其敏捷的身手離開了。不一會兒,金褐色的卷毛便混入了人群之中,那家夥一定不會死的,呆呆的我這麼想道。

囚禁在這個死亡遊戲SAO中的一個月內,我學到了幾點相應的知識。

能夠知曉玩家生死的原因究竟是什麼呢。我認為這其中有著許多細微的要素——在迷宮中探索時就是恢複藥劑的儲存數量——在那些細微要素的中心,恐怕存在著能讓他人無條件信服的〈自身的芯〉。換句話來說,就是能夠讓其生存下來的,值得依靠的〈最大武器〉。

拿阿爾戈做說明的話,就是〈情報〉吧。危險怪獸的出沒場所,效率高的好獵場,那家夥都知曉。正因為知道所以她才會如此冷靜、自信,生存率自然就提高了。

而我桐人的〈芯〉,不外乎就是掛在背部的那把劍。正確來說,是自己和劍完全一體化的某種境界。完全進入此種狀況雖說沒有幾次,但我總認為那種境界總有一天會成為我的東西,到那之前我是不能死的,懷著這個念頭我活到了現在。Anneal

Blade也將鋒利度與耐久度各強化了三段,之所以無視速度與精準度,是因為前者單純隻是個數字提升,而後者卻是係統輔助的強化,揮劍的感覺是完全不會有變化的。

——但,就是因為如此。

今天,我才能在最前線,遇到了那名細劍使。她的〈芯〉又究竟是什麼呢。我將昏倒的她移到了迷宮外(當然那方法我有些不好意思對她說),假使我不在那裏,她難道不會在下一個Kobold怪獸接近的瞬間,無意識的站起來,釋放出類似流星般的超高速〈Linear〉,屠殺敵人嗎……我能想到的也隻有這個了。

她究竟是如何輾轉於驚心動魄的戰鬥之中,並且生存到今天的呢。恐怕,她有著我所不知的〈強大〉之處吧。

“……在阿爾戈那裏花掉了五百元了啊……”

低聲嘟囔道,微微搖了搖頭後,抬頭仰望天空。

托爾巴納街區的標誌性建築風車塔,其白色的外牆慢慢被染上了橘紅色。時間差不多是午後三點了。是時候,為差不多會耗時很長的攻略會議做些準備了,必須得到某個地方先去把肚子填滿啊。

四點開始的會議毫無疑問是很熱鬧的。

因為,這是第一次,將SAO世界潛在的最大隔閡展示在大多數玩家麵前。是的——這就是〈新手玩家〉與〈封測老玩家〉的,必須要填上的一道橫溝……

隻要是情報就無所不賣的〈老鼠阿爾戈〉,也有著一項絕對不會出售的信息。那就是,誰是原封測玩家。不,不僅是阿爾戈。原封測老玩家之間,雖然相貌實在是不太可能認出來,但角色名跟語氣很多時候都有共通之處,即使有誰察覺到了也絕對不會明著說出來。事實上,剛才也是這樣。阿爾戈和我都很確信對方是原封測者,但還是繞了好幾光年才進入正題。理由很簡單。如果確定誰是原封測者的話,其生命就會受到威脅。

並不是被迷宮的怪獸殺掉。而是在其隻身來到圈外時,會被新手玩家們〈處決〉掉。因為,新手玩家們確信這一點。這一個月會出現兩千名死者的責任,全部都出在原封測者身上。

而我,對於該聲討,也不完全持否定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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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亞絲娜三天,或者說是四天選擇的食物,都是在NPC麵包房購買的一塊最便宜的黑麵包,以及街道各處都能任意取走的泉水一瓶。

由於在現實世界都沒曾體會過食物所帶來的樂趣,所以也就無法描述這個世界飲食上的空虛感。不管飽食了多麼豪華絢爛的食物,實際上肉體連一顆白糖都沒有攝入。雖然認為食物以及空腹感-滿腹感這類的係統都就算不存在也可以,不過每天三次三次的饑餓感,隻有攝取到虛擬的食物才能去除。

雖說在進入迷宮時雖然依靠著意誌力將虛擬的空腹感屏蔽掉了,但在回到街道後,還是得找些東西吃不可。至少也要點些最廉價的食物來抵抗饑餓,即便是那吃起來又幹又硬的黑麵包,隻要能夠撕成小塊,細細咀嚼的話也是相當的好吃,這多少讓自己有些不甘心。

坐在托爾巴納街區中心部,擺在噴水廣場角落長椅上的亞絲娜,臉依舊藏在深深的帽子內,嘴巴不斷的咀嚼著。隻賣一元的大個麵包,不一會兒就被消滅了一半,就在這時——

“看起來很好吃嘛,那個。”

右側傳來了這樣的聲音。亞絲娜停下了撕扯麵包的動作,犀利的瞥了一眼過去。

站在右側的,就是數十分鍾前在街道入口處剛剛分別的那個男子。黑發,灰色上衣的單手劍使。將昏倒在迷宮內的亞絲娜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給搬運了出去,將本應是不相交的兩條平行線不由分說的連在一起的麻煩者。

認識到是他的瞬間,亞絲娜的臉頰突然發熱起來。本應渴求死亡的她,卻活了下來並在此處厚著臉皮進食時,被他看見了。強烈的羞恥感頓時傳遍全身,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雙手拿著已經變成半月形的黑麵包,就這樣固定不動,男子輕輕咳了一聲,低聲地說:

“我,坐在旁邊行嗎?”

一般來說,應該是二話不說從長椅上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這裏才對啊。不過,如今在這個世界,卻被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感覺所困,亞絲娜沒有做出回應。可能是把亞絲娜的僵直誤認為是同意了吧,男子在離其最遠距離的右端彎腰坐了下來,把手插進上衣口袋中。掏出來的是,一個黑褐色的圓形物體——售價一元的黑麵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