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針鋒相對(1 / 3)

吳安然帶楚錚回到東院,吩咐幾個下人去探聽一下方才被楚錚打的是何人。當得知是楚府宗主的長孫時,吳安然覺得此事有些麻煩,等楚名棠夫婦一回到東院,便帶著楚錚向二人稟報了今日所發生之事。

楚名棠聽了有些不快,楚夫人卻滿不在乎。打架是楚名亭的那兒子先挑起的,如果不是楚錚還有些自保能力,被打的就是自己兒子了。何況楚名棠對於上京楚府來說畢竟還是個外來人,雖沒人敢對太尉大人怎樣,但自己的幾個孩子恐怕難免暗中受欺負。

楚夫人等楚名棠走後,把楚錚叫到身邊笑眯眯地說道:“錚兒,今天既然打了,那仇也已經結下了。你們兄弟三個為娘倒並不擔心,擔心的是你兩個姐姐以後會不會被他們欺負。你既然有這本事,那就見他們一次打一次,他們對你無禮你要打,他們對你有禮就逼他們無禮然後再打。總之要把他們打得心服口服,連我們家的下人也不敢隨意欺負。”

楚錚直聽得熱血沸騰,恨不能立刻去找那幫小子再痛毆一頓。

柳輕如三女隻覺得匪夷所思,哪有母親這麼教兒子的。

但楚名棠還是要去向楚天放致歉的,畢竟楚錚打的是他的長孫,怎麼也要表示一下。

楚名棠進了門,隻見一個少年滿臉烏青,正在向楚天放哭訴,想必便是那楚慎平了。楚名棠暗中好笑,錚兒下手還挺狠的。

楚名棠向楚天放行禮道:“名棠見過大伯。”

楚天放擺擺手,示意那楚慎平出去。楚慎平心有不甘,但不得不從,怨毒地盯了楚名棠一眼,轉身離去。

楚名棠見那少年出去,正想開口,楚天放說道:“名棠你是為幾個孩子打架的事來的吧,小孩子之間的事理他做甚。剛剛老夫對慎平說了,打架打輸了那是你沒能耐,跑到這兒來哭什麼,聽說還是十幾人打一個,真是丟人。”

楚名棠一呆,沒想到楚天放竟如此大度。

楚天放歎了口氣道:“慎平這孩子再這樣下去,恐怕要和他爹一樣了,平日隻知仗勢欺人,如今名亭不在這裏,他就不知該如何是好了,這次給他個教訓也未必是壞事。”

楚天放起身踱了幾步,道:“名棠你來的正好,老夫正想跟你談談。你回去沒多久又來了,想必還未用飯吧,正好陪老夫喝兩杯。”

兩人就坐,楚天放等下人出去後,舉杯道:“名棠,本來老夫應該以家宴來請你,可想想還是等你見過皇上以後吧。幾個老家夥當執事至少也有十幾年了,一朝身退難免心中有些不舍己,趁他們都在,還有些家族新任的執事,一起痛快喝一場。”

楚名棠笑道:“大伯說的是。”

酒過三巡,楚天放老臉上現出一絲紅暈,歎道:“人老了,酒量也不行了。”突然話鋒一轉突然道:“名棠對老夫仍有些猜忌吧?”

楚名棠一驚,笑道:“大伯何出此言?名棠向來對大伯十分敬重……”

楚天放搖頭道:“名棠你不必爭辯,你若對老夫沒有猜忌,那你也就不是楚名棠了,也不會是楚太尉了。”又倒了杯酒,敬向楚名棠:“此地就你我二人,何不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楚名棠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舉杯一碰,兩人一飲而盡。

楚名棠將杯放下,道:“既然大伯如此說了,名棠想問一事。”

“請講。”

“為何名棠此次接替宗主如此匆忙,事先更是對此一無所知,還有……”楚名棠把玩著酒杯,緩緩說道:“名棠的意思,大伯應該清楚的。”

楚天放笑道:“老夫當然明白,當年老夫接任宗主之位時,不但楚氏一族來了有三千人,京中的大臣們也差不多都到了,連先帝也駕臨楚府,親自將世襲逍遙侯的鐵卷賜予老夫,那一夜,楚府人山人海,幾乎將京城的酒水都喝光了。而名棠你此次接任冷泠清清,自然心中會有所不滿。”

楚名棠臉一紅,道:“小侄隻是認為至少應通知在京各大世家和皇上才是。”

楚天放突然哼了一聲,道:“通知他們,除了王家,其餘的能來多少?名棠,你心機深沉,精明能幹,但畢竟已離開京城已有十幾年,對京中之事不甚了解。你以為我們楚家還是如當年那般風光嗎,如今皇上最擔心的就是我們楚家,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楚名棠疑道:“皇上對楚家向來忌諱這個名棠倒是清楚,史上權臣世家哪個不為皇上所忌,可說到除之而後快,大伯,這還不至於吧。”

楚天放冷笑道:“不至於?如果不至於的話,老夫怎會把宗主之位傳於你而不是名亭,名亭雖然能力平平,但做個太平宗主還是綽綽有餘的。你以為老夫真的那麼無私嗎,笑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老夫隻是在怕名亭無力應對楚氏一族日後局勢。名棠,不要以為坐上宗主位子就萬事大吉了,肩上的擔子比老夫當年重多了。你還記得當年董家嗎?”

楚名棠心中一凜。

楚天放仰天歎道:“我大趙國開國九大世家楚、王、方、董、蕭、程、黃、謝、林,其中黃、謝、林三家早在開國初便已被誅,其餘六家在太宗末年把持著朝廷九成以上政務,可以說太宗之後的兩位先帝不過是空架子而已。其中就以董家勢力最大,在武帝初年更是達到顛峰,飛揚跋扈,將我楚、王、蕭三家排擠出京城,留在京城的程家則以董家馬首是瞻,兩家共有兩位相國、四位尚書,其他大小官員更是不計其數,幾乎將武帝逼得退位。武帝為了鏟除董家,派人暗中聯絡在野的楚、王兩家,分別帶五萬北疆軍、三萬西線軍夜進上京城。據說這八萬大軍在京城整整殺了三天三夜,才將董家鏟除幹淨。”

楚天放突然雙目一睜,精光四射:“名棠你想,在當今皇上看來,如今楚家跟當年董家是何其相似,楚王兩家已是同進共退,王烈的長女更是你的妻子,朝中尚書以下官員依附於楚、王門下約近一半,雖不及當年董家在朝中威風,而名棠你卻掌握南線大營近二十萬大軍,在皇上眼裏我楚家恐怕更甚於當年董家。”

楚名棠冷汗涔涔,喃喃說道:“難道我們楚家就不能退一步嗎?”

楚天放苦笑道:“怎麼退?如果讓你不當這太尉告老還鄉,名棠你願意嗎?讓老夫命各地楚氏一族的官員回家,老夫能做嗎,那些族人願意嗎?何況就算楚家肯自損羽翼,你能肯定皇上會放過楚家嗎?”

兩人沉默良久,楚天放忽又低聲說道:“名棠,皇上急於對付我們楚家,更主要是因他恐怕沒幾年好活了。”

楚名棠一驚,道:“此話當真?”

楚天放道:“絕對是真,宮內那幾個禦醫說皇上是由於操勞過度,身體快燈盡油涸了,最多頂不過三年。而儲君才淺德薄,皇上肯定放心不下。”說著,又喝了口酒。

楚名棠不禁接口道:“大伯的意思是皇上為了儲君著想,會在這幾年內向我楚家動手?”

“正是。”

楚名棠這才明白自己接到手的是怎樣一個爛攤子,難怪楚天放會那麼爽快地把宗主位置傳給他。

楚名棠恨恨地說道:“那大伯為什麼不留在宗主位上帶領楚家共渡難關呢?無論是經驗還是閱曆,大伯都遠勝於名棠,何苦讓名棠……來受這份罪呢?”

楚天放歎口氣:“名棠不必枉自菲薄,你的才能當世又有幾人能比得上。老夫已經老了,如風中殘燭,說不這哪天會比皇上先去了。到時名棠你即使登上宗主之位,名亭必然不甘屈居你之下,各地楚府也都有些不安分之人,那時外有強敵,內亂又起,楚氏一族恐怕就要滅門了。何況與皇上爭鋒,無論勝負,老夫都自覺難以承受。”

楚名棠有些不解:“這是何故?”

楚天放緩緩說道:“老夫若領著楚家輸了,便是楚家的千古罪人,如何麵對楚家列祖列宗;可如果勝了,老夫也不知如何是好,也許大不了再從皇室宗親中立個新君,可如此一來楚氏一族在朝野勢力更為龐大,更遭皇家所忌。自三皇五帝以來,曆代君臣相爭,不少權臣雖可逞一時之能,但最終得勝的還是皇家,唯一例外的隻有西漢末年的王莽,但天下士子百姓無一對他心服,認為他是亂臣賊子,紛紛起兵討伐,最後天下還是重歸劉氏。老夫雄心已逝,不想當王莽之流,還是將楚氏一族交托名棠你吧。老夫別無所求,隻懇請名棠時時以族人為重。”

楚名棠無言,難道自己就想當王莽嗎?

第二天一早,楚天放和楚名棠站在楚府門口,下人已經將馬車準備好。

楚天放道:“名棠,按朝廷慣例,太尉和司徒分管六部,太尉所管的是吏、禮、工三部,其中最重要的吏部。過會兒接你上朝的便是吏部尚書湯受望,他是方令信那小子的妻弟。皇上封你為太尉,看來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楚名棠陰著臉,問道:“小侄離開京城多年,對朝中人事並不熟悉。不知這湯受望才能和風評如何?”昨晚回去他輾轉一夜,終於想清楚了,既然退無可退,那隻好就放手搏上一搏了。

楚天放一哂,道:“此人才能平平,風評更是一塌糊塗,若沒些背景的官員想要升遷,送禮都要送得傾家蕩產。前些日子多名禦史聯名彈劾他,若不是方令信百般阻撓和皇上袒護,湯受望早就被罷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