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離得很近,宋巷生也聽到了裏麵的對話內容。
上一次,她在精神病院見到的那個女人,南風瑾的母親……自殺了。
如果不是護工發現的及時,再耽誤個三兩分鍾,後果不堪設想。
把人救回來的時候,整個醫院的工作人員都鬆了一口氣,但南母醒來的第一反應就是再次嚐試自殺。
醫護人員勸阻無果的情況下,隻能給她緊急注射了鎮定劑。
兩人到的時候,南母還在昏睡,主治醫生給南風瑾簡單的描述了一下南母的症狀,"……我們剛才仔細的查看了一下病人的發病記錄,發現一直以來都忽略了一件事情,每年到了今天,病人的病情就會突然惡化……今天對於病人來說,是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
還是一直照顧南母的護工隨口說了一句"我記得去年好像也是今天發的病",主治醫生這才緊忙翻看了記錄。
南風瑾眸光淡淡的看著床上的女人,眼神中沒有太多的感情波動,良久之後才開口道:"……是她丈夫的死忌。"
主治醫生一頓,有些了然,不無感慨的說了一句:"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忘掉了一切卻還能牢牢的記住這個日子,真是用情至深。"
用情至深?
南風瑾嘲弄的彎了下唇角,是啊,用情至深,犯賤的情深。
那個男人沒有把她的兒子弄死,沒有在生前打死她,可不就是在死後,讓她用這種方式來演繹情深。
"人。有沒有事情?"南風瑾斂起眉眼,遮蓋住眼底一切的冰冷。
醫生:"目前沒有什麼大礙,好好休養幾天就行了。"
南風瑾略一點頭,站在病房門口,抽了支煙。
站在一旁的宋巷生透過窗戶看了眼病床上躺著的女人,原本正在熟睡的女人,在這個時候驀然就睜開了眼睛,眼神灼灼的,把宋巷生嚇了一跳。讓她不自覺的就後退了一步。
南風瑾掀眸,伸手扶了下她,"怎麼了?"
宋巷生眼神頓了下,在看到病床上女人的動作後眸光一陣放大:"她,她想自殺。"
似乎是為了驗證她的猜想,房間裏"砰"的一聲,是杯子摔碎的聲音。
南母將杯子摔碎,虛弱的彎腰,撿起地上的碎片。
"馮筱柔!"門口傳來南風瑾暴戾的聲音。夾雜著微不可知的顫音。
宋巷生看著他大步流星的走進去,一把躲過南母手中的碎玻璃,重重的摔在地上,"你想死?!那麼想去陪那個渣滓?!"
馮筱柔被他的厲聲嚇住,像是個犯錯的孩子,癱坐在病床上,身上還在發抖:"不,不要打我,世墨。不要打我。"
南風瑾抿唇冷笑:"原來,你還知道,他隻會打你!"
那個男人,從精神到身體的折磨了他們母子十多年的時光,在他死的那天,南風瑾隻覺得鬆了一口氣,他以為他的母親也會跟他一樣的認為,但卻忘記了,如果馮筱柔真的跟他一樣痛恨那個男人,她早就該離婚了。
而不是就那麼渾渾噩噩的過了這麼這麼多年。
馮筱柔會在小風謹被打的時候阻攔,會在他被打的傷痕累累,連動彈一下都不能的時候給他上藥喂他吃飯,但是……卻從來不肯離開。
她不肯走,也不肯讓兒子走。
她說兒子太小,走出家門會有危險,所以每一次都給攔了下來。
但是在南風瑾的眼中,這世界上或許真的存在千難萬險,但哪一處都不會比在這個家裏,更讓他感到窒息。
他的手廢了,失去了演奏音樂的能力,世界一片黑暗,等他攢夠了車票錢,就逃了。
他想要母親跟他一起離開,但最終等來的,卻隻有,南世墨的一頓皮鞭。
那是南風瑾第一次對馮筱柔說:"我恨他,也恨你!"
記憶拉回,馮筱柔整個人還在顫抖。
南風瑾扣著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扳正,眸光黑如點漆,一字一頓的開口:"他死了,南世墨已經死了,不管你接不接受,他都不會再活過來。"
"在他死後,化骨成灰,我拿去喂了狗!"
"不!"馮筱柔慘然的大喊一聲,宛如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一口血從口中噴了出來。
南風瑾的臉也被濺上。
他沒動,就那麼站著。
馮筱柔在吐血後,拽著他的胳膊,手掌扇在了他的下頜上。
宋巷生想,她原本是想要扇他的臉,但是沒辦法做到。
南風瑾伸手揩了下麵上的血,身形筆直的站在那裏,如同沒有任何情感的機器人:"所以,就算你死了,也找不到。這輩子,下輩子,都再沒有可能。"
"怪,怪物。"馮筱柔夢魘一般的,指著他,念叨著,"怪物,你就是個冷血的怪物。"
南風瑾的脊背僵了下,除了他自己,也不會有人知道,他說:"畜生生出來怪物,這有,什麼可奇怪的麼?"
馮筱柔再次暈了過去,南風瑾麵無表情的叫來了醫生。
"太太還是先給先生擦擦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