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他的問詢,南先生唯一能回答他的卻隻有:"聞山,我的生命裏,隻有這一束光。"
光亮於一個處於黑暗之中的人來說,比生命貴重。
張助理從病房走了出來,他朝著走廊的另一頭,走了一段路程,不知不覺中就走到了ICU病房前。
彼時,救護室的門打開,醫生從裏麵走了出來,護士推著病床跟在後麵。
宋巷生,江父江母不約而同的都把注意力放在了病床那人的身上,他們神情關切的詢問著醫生,江君驍的情況。
當醫生說出"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的刹那,三人都舒了一口氣。
他們跟著病床,去到了重症監護室。
張助理就那麼看著,倒在同一個地方的兩個人,一個形隻影單的待在病房裏,一個……愛人家人在側。
張助理看著看著,忽然就想起那日,想自己關在書房裏,宿醉了一夜的南先生,在神誌不清的時候,說的那句話,"江君驍……他怎麼就可以那麼幸運?他沒有做錯過事,沒有傷過她,陪著她……還有個疼愛他的父母……一個二世祖,卻可以前呼後擁,朋友遍地……"
反觀他這一路,哪一個腳印落下的地方,沒有他流過的血。
南風謹說:"人,生而不同。"
那時,張助理不能理解南風謹話語中的意思,如今……竟然有些明白了。
人生而不同,是最大的諷刺。
……
宋巷生看著病床上雙眸緊閉的男人,那雙流痞的眼眸,緊緊的閉著,唇瓣有些幹裂。
江母倒了杯水,卻將棉簽放到了她的手上,"給他浸濕一下嘴唇吧,別看他平日裏糙的不行,背地裏對自己這張臉,不知道多在意。"
從急救室外見到江父江母開始,宋巷生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不真實於他們對待自己的態度。
沒有一聲責罵,甚至連個冷臉都沒有。
江母心思比較細膩,對上她的視線,便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將兩個小時前,在急救室外麵說的話,又重新說了遍,"我們家這個混小子,他有多喜歡你,我都看在眼裏,這件事情你也是受害者,人沒事……就好。"
所謂愛屋及烏。他們本就不是尖酸刻薄之人,兒子既然鐵了心愛上了,他們除了尊重和祝福,還能如何呢?
宋巷生聽明白了她話語中的意思,卻覺得自己有些承受不起這份深情。
她問自己,江君驍於她而言,是什麼呢?
她想了良久,腦海中浮現的隻有他一次次的維護和義無反顧的偏袒。
宋巷生這一生,鮮少感受到,被偏愛的滋味,可眼前躺在病床上的這個男人,卻一直沒有任何遲疑和原則的站在她的身邊。
即使她從一開始,甚至連回應,都沒有。
在她出神的時候,江君驍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對上她的眼睛,眼睛帶著細微的笑意,嗓音有些沙啞,他說:"看來,我護的很好。"
沒有再受到額外的傷,看來,他護的很好。
宋巷生見他醒過來,原本是想要笑的,卻生生被他這句話,逼出了淚光,她說:"江君驍,你是不是傻啊。"
他想要伸出手給她擦一下眼淚,但是身上的麻藥還沒有過去,根本抬不起手來,不禁有些頹然,嘴巴還是一如既往的不著調,"要不,你湊近一點,我給你把眼淚吻幹淨?"
宋巷生動手沾了下眼角的淚光,沒有理他,拿過桌上的水杯遞到他嘴邊。
身上的傷口還挺疼的,江浪蕩其實也沒有多少氣力跟她耍貧嘴,就著她的手,喝了兩口潤了潤嗓子後,說:"巷生,我傷口有些疼,你去幫我給護士要一點止疼藥。"
宋巷生聞言,沒有任何遲疑的就走了出去。
江母原本想說自己去,但看到兒子搖頭的模樣,也就沒有說話。
在宋巷生離開後,江君驍看著病床前的父母:"爸媽,兒子又讓你們擔心了。"
江父:"難為你,還能看到我們。"
打他一睜開眼睛,眼睛裏都是那個女人,現在倒是終於看到他們了。
江君驍痞痞的笑了下,"兒子的眼睛又沒有受傷,怎麼會看到你們二老……"不正經的話說著說著,驀然就轉變了口風,他說:"你們……別怪她,這件事情跟她沒有關係,有個瘋婆娘綁架了她,她也受到了驚嚇……你們要是再責怪她,兒子該心疼死。"
他的話鋒一轉,成功的讓江父江母為之沉默了半晌。
"你就可勁兒作。"江父怒不可遏的一句。
江母則是輕歎了一口氣,"娶回來吧。我們江家……總不會委屈了她。"
江父眉頭擰的死緊:"你……就這麼答應了?"
江母:"不答應能怎麼樣,兒孫自有兒孫福,隨他們去吧。"
江浪蕩聞言笑:"謝謝媽。"
這是直接就把江父給略過了。
可想而知,江父的臉色實在說不上好。
而拿著止痛藥回來的宋巷生,在走廊上,意外的看到了張助理。
張助理腳步微頓了一下,喊了聲:"宋女士。"
乍然聽到這稱呼,宋巷生有些遲疑的頓了下,但也隻是一瞬間的事情,隨後朝他點了點頭,"……你怎麼會在這裏?"
電光火石間,她似乎想到了什麼,抿了下唇,問道:"……他,也受傷了?"
張助理聞言。看著她的眼睛略帶嘲諷,但一閃而過,宋巷生來不及捕捉,就已經消失,他說:"我來拿點藥。"
他自行略過了宋巷生的問題,答非所問,宋巷生也沒有放在心上,說了沒有兩句話後,兩人便分開了。
在她走後,張助理停下腳步,回頭朝她的背影看了一眼。
他想,自己這樣做才是最正確的,或許他早就不應該再將宋巷生的消息傳遞給南風謹,沒有了這個女人,南先生還會是原本的南先生。
宋巷生覺察到身後的視線,在轉彎處的時候,也回了頭,隻不過那時,張助理的背影已經消失。
宋巷生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原本是要直接走進來的,但是卻聽到了病房內三人的對話。
於是要邁進去的腳步,就無聲的收了回來。
她前麵的話沒有聽到,卻聽到了江君驍那一句"有個瘋婆娘綁架了她,她也受到了驚嚇……你們要是再責怪她,兒子該心疼死。"
他是個混不吝的性子,看上去還有些不正經,可每每,都要護著她。
"傻站著幹什麼?"
在她愣神的時候,江君驍看到了她,出聲打趣了句。
江父江母的視線也朝她看了過來。宋巷生頓了下,生出了幾分的尷尬。
他說傷口疼要吃止痛藥,但是當她真的把藥拿了過來,他卻沒有吃,甚至連提都沒有提上一句。
期間,警方來了一次給兩人做了筆錄,江浪蕩腦子轉的快得很,哪一句話不是把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
當警員問向宋巷生"對方為什麼要綁架你"的時候,病房內的空氣細微的凝滯了一下。
"……這能是為了什麼,感情糾紛,又或者是圖錢,這人都死了,誰還能知道那個瘋女人是怎麼想的,警員同誌,我們是受害者,你看看這一個個傷的多重……我這沒有十天半個月起床都困難,那就是個瘋婆娘……"
他這張嘴,不管多嚴肅正經的場麵,都能把氣氛給帶偏了。
偏生還不讓人覺得反感,真的是多虧了這幅好皮囊。
"江少說的是……來,兄弟幾個看看,以後這身體還能不能硬朗的起來……"
王啟明跟那幫吃喝玩樂的紈絝們,走了過來,說是來探病的,但是這手上一個個空空如也,就帶了束花,是真的不講究,也是真的……厚顏。
兩名警員見狀離開,江君驍沒有什麼好臉色的用枕頭毫不留情的給他們砸了過去。
"老子身體好得很,不會說話就把嘴巴捐了。"
被質疑身體出問題的江浪蕩。要是能下床,多半是分分鍾就把人給打了出去,怎麼能容許這群"宵小"在這裏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