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和未來兒媳都將目光看了過來,她這才接通。
當那一聲久違,久違的"太太"響起的時候,宋巷生驀然就有一種天昏地暗的感覺,呼吸凝滯,喉骨裏像是堵上了一團棉花。
他說:"太太,先生……他……去了。"
轟--
宋巷生的腦袋一空,手機掉落在了地上,發出響聲,一瞬間的天昏地暗,如果不是江君驍來得及時,將她扶住,她多半是要踉蹌的跌倒在地上。
江君驍:"出什麼事情了?"
宋巷生沉了良久,說:"他……去了。"
一時之間,江君驍也是百感交集。
到底是認識了那麼多年,即使未曾深交。
宋巷生去公寓見了南風謹最後一麵,張助理開的門。她也是張助理第一時間唯一通知的人。
張助理想,先生……也想要再看看她的。
他愛了她……那麼多年,即使意識不清,即使到死,都還在……念著她。
在推開門的瞬間,熟悉感撲麵而來,一切都還是最初的模樣,甚至於連桌椅的擺放都沒有任何的變化,刹那間,就像是這許許多多的年歲,都未曾度過一般。
她還是那個,守在這個小家裏,癡心等待他的新娘。
可他們,早就都不再年輕,每個人的眉眼中都曆滿了人世滄桑。
很多故事的開頭都是珍而重之,仿佛壓上了全部的籌碼,賭一場未知。後來,慢慢的,輸光了所有,隻好不甘不願的離場。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再想起,隻餘一句"算了",曾經以為的整個世界就此翻過,輕描淡寫。
宋巷生彎腰看著躺椅上的男人,良久良久都沒有開口。
直到……
她的目光,觸及了他手中緊握的老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明豔如花,是最好的年歲。
"南風謹……"她喊,"我來看你了。"
可那人已經閉上了眼睛,便是……不會再有回應了。
"先生他,從未忘記過你。"身後的張助理,低聲說。
宋巷生的手握住了他的,那上麵,似乎隱約的還有……餘溫。
餘念是來看望南風謹的,一進門,她就感覺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當腳步聲響起,張助理回過頭來,喊了聲:"餘念小姐。"
餘念看到一動不動的南風謹,視線僵然,尤其是在看到宋巷生通紅的眼睛後,整個人晃遭雷擊。
她問:"什麼時候的事情。"
張助理:"一個小時前。"
餘念赤紅著眼睛指著宋巷生,怒吼道:"那為什麼,要叫她過來?!!"
張助理瞥開麵頰:"餘念小姐,先生……放不下她。"
一句話,便將餘念的怒吼擊的潰不成軍。
她幾步走到宋巷生的跟前。揚起了手。
"餘念小姐!!"張助理急忙喊道。
餘念的手,最終沒有落下……
她重重的甩下手臂,恨聲道:"宋巷生,現在,你滿意了嗎?!他死了,他死了!!你滿意了是不是?!!"
她厲聲質問,情緒不穩:"宋女士,宋巷生,江太太,對於你的前夫,對你早逝的前夫。請問你,想要,說些,什麼?!"
宋巷生沒有回答她,也不會給她答案。
餘念崩潰的要跑出,當她的手指已經搭在門把手上的時候,她隱約的好像聽到,身後有人在說:"……物極必反,每個人對每件事都有著極端,越是自己在乎的東西越容易走向極端,不是真的假就是毫無瑕疵的真。不是真的厭惡必然是無比的深愛,不是真的無所謂必然是真的極度在乎……"
餘念握緊了手掌,僵然回頭的時候,她看到,剛才被她怨懟的女人,不再年輕的麵容上,盛滿了悲傷和悵惘。
南先生葬禮那天,殯車經過之處,兩道站滿了人群。
他們言語不通,身份不同,有社會精英還有社會的最底層。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可無一例外,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都曾經受過南先生的恩惠。
他們夾道來為他送別。
後來,四方城乃至華國的商圈風起雲湧,出現了不少聲名鵲起的企業家,可被人提及的時候,都是"某某集團老總","某某品牌創始人",再無哪位企業家能被尊稱一句"先生",好像所有人都固執的認為,那是屬於他的稱呼。
世間至溫柔的,南先生。
彼年是,2025年。
……
時光回溯,2000千禧年。
宋巷生被捆綁著要嫁給那個想要對她施暴的男人,她甚至已經做好了孤注一擲的準備,如果不能幹幹淨淨的活著,那她寧願選擇一頭撞死在這裏。
錢大金拽住了她的頭發,把她拉了回來,橫墜著的肥肉一顫一顫的,"媽的,你找死!"
彼時,院外響起一陣騷動。
一雙意大利高級定製的皮鞋從黑色的商務車上落下,穿著修長筆挺西裝的男人下了車,氣質斯文而冷淡,無框眼鏡,深邃的眼波中是跨越千載的波瀾,他長腿邁著步子走了過來,聲音竟然是帶著微顫。
他說:"宋巷生,我來……找你了。"
南先生,等了一個人,很多,很多年,等到她長大畢業,才敢來見她。
平行的命運軌跡在於,我在這個平行時空中,知道你的存在,像個變態的偷窺者窺伺著你的一切,可我卻隻能等到這一天,才可以用全新的模樣,走到你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