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沉,漸漸多起來的行人仿似在昭示著大名府的複興,喬道清在街道上疾行,腳步越來越快,最後便開始在路人驚愕的目光之中,開始狂奔。
他很少在陽光下拋頭露麵,也不太樂意在眾目睽睽之下行事,此時卻不管不顧地狂奔著。
他的麵容和身姿看起來都很蒼老,可動作迅捷,速度驚人,仿佛那老朽的皮囊之下,是充滿爆炸性力量的骨肉,是一尊熱血的靈魂!
他是個不願認輸的人,即便對上自己的師兄,那個自打進入師門便視為無法超越的崇拜目標的羅真人羅澄,他也不願認輸,這也是他為何哭哭追查隱宗的原因之一。
但羅真人隻說了一句,說他喬道清沒有任何勝算,他便沒有任何遲疑,選擇後退,而後開始狂奔。
因為他很清楚師兄的力量有多麼的恐怖,既然師兄選擇了蘇牧當目標,蘇牧就會陷入此生最大的生死危機!
若是以前,他毫不介意跟師兄死戰一場,即便落得個重傷乃至當場戰死,為了自己的尊嚴,他也必須撐住這口氣。
但現在,他卻果斷選擇了退避,因為相對於自己那可笑的尊嚴,蘇牧的小命更重要,為了蘇牧,他甘願放棄自己半生的驕傲!
他很清楚蘇牧的行蹤,因為他一直在暗中盯著蘇牧,看到蘇牧拚命想找自己,他卻如何都不現身接頭,隻是看著有些焦躁的蘇牧,覺著有趣得緊。
如若早知曉師兄已經出山,他說什麼也不會跟蘇牧捉迷藏,而是早早湊合在一處,好生商議對策。
他跑過長街,拐進了一處小巷,又穿過巷尾,如黑色的老鴉一般越過一道坊牆,穩穩落在牆外的草地上,又奔出半裏地,才在河邊見到了那襲熟悉的身影。
他很清楚蘇牧的脾性,這小子肯定不會知難而退,更不會逃離大名府,所以他的腳步變快了,卻又變得很輕,仿佛雪花落在河麵上一般,無聲無息。
瘋狂加速之下,他很快就如魅影一般衝至蘇牧身後三尺處,而後往袖籠裏摸了一把,那是“落葉歸根散”,隻要吸入一星半點,便是蘇牧這樣的武道宗師,也要手腳綿軟無力,隻能癱倒在地。
然而他還未出手,蘇牧卻陡然轉身,大袖一揮,竟然先他一步灑出了藥粉!
“渾小子!竟然連老夫都暗算!”
喬道清大罵一聲,發現那隻是尋常石粉,並非石灰粉和毒包,才知曉蘇牧已然察覺到他的出現,隻不過想要捉弄戲耍自己罷了。
若非他臨了將黑色大袖遮擋住顏麵口鼻,說不得真讓蘇牧弄得個灰頭土臉。
隻是這麼一鬧,蘇牧早已察覺,他也隻能將那落葉歸根散的粉包,悄悄鬆開了。
“跟我去青州一趟。”
蘇牧從未見過喬道清如此嚴峻的表情,他實在不知道還有什麼危急之事,能夠讓天不怕地不怕的喬道清這般如臨大敵。
“青州麼…去做什麼?”
“去救你的媳婦和兒子,那老頭子整日裏自詡聖教主,今番怕也抵擋不住…”
喬道清很清楚,想要完全騙過蘇牧是不太可能的,高明的謊言從來都是半真半假,如此才能夠取信於人。
蘇牧果然麵色大變,因為喬道清知道,家人永遠是蘇牧的逆鱗和軟肋,他絕不可能無動於衷。
蘇牧的腳步有些鬆動,眉頭緊蹙,但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來的是誰?”
“我師兄羅澄…”
“羅真人?他不是早年就已經…隱宗?”
麵對喬道清的沉默,蘇牧頓時心中有數了,他很清楚羅真人這樣的老古董有多麼的可怕,若果真是羅真人,聖教主與之誰勝誰負,還真要兩說了。
他一直在調查隱宗的底蘊和實力,羅真人這等“死而複生”的超級武道宗師,如果說跟隱宗沒半分幹係,那才是怪事了。
看著陷入沉思的蘇牧,喬道清也急了,他知道蘇牧的性子,隻要給他足夠的時間,這謊言也就被戳破了,這種情況隻能用激將法。
無論一開口的謊言,還是現在的激將法,喬道清對付蘇牧都隻有一個對策,那就是擾亂他的心神,因為他自認為沒有能力騙過清醒冷靜的蘇牧。
“別婆媽,趕緊上路吧!”喬道清麵色陰沉地催促著,蘇牧卻並沒有挪步的意思。
旁邊的歪脖子樹已經很老,寒風輕輕吹拂,一片片枯葉紛紛落下,蘇牧隻是伸出手去,順著落葉的軌跡,讓落葉停在了自己的掌心之中。
“落葉歸根啊…”蘇牧如此感慨了一句,然而喬道清卻心頭一緊,若說釋毒的本事,那還是他教給蘇牧的,他自認隻要自己不樂意,蘇牧絕不可能發現自己袖籠裏的落葉歸根散!
蘇牧看似隨意感歎,卻一語雙關,隻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他終究沒能騙過蘇牧!
“你怎麼知道?”喬道清這般反問了一句,但話剛脫口,他就已經後悔了。
蘇牧沒有半點得意,他的麵色變得更加的擔憂,卻仍舊擠出笑容來:“剛才不知道,不過現在知道了…”
果然是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