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夜幕下萬物逐漸歸於沉寂。皇城自解禁之後又有了新的靡靡夜色,花樓姑娘正趁著夜招攬客人。清冷的長街上,有一青年男子趁夜行走,仿佛在躲避什麼顯得謹慎小心,他戴著竹編鬥笠,神色不明,一席淡青藍衣袍沾染了不少風塵,許是腿腳不便的原因,行動有些遲緩。
男子避開繁華的喧囂風月場所,七轉八拐尋的一間客棧。那客棧地勢處中段,雖不是頂繁華的地段,卻能在樓上眺望到六公主府的一角。他邁著疲乏的步子上前扣門,正收拾雜物的小二見這般裝扮的他到來,當是江湖俠客不方便露麵,遂客氣道:“喲,這位客人真不巧,咱們已經打烊了。”
那人毫不在意,隻淡淡搖頭,“打尖,我來京城尋故友,天色已晚沒有個好去處。”
那小二點頭,“也成,那您上麵請。”他講明原由,小二見他不需要吃食隻需要客舍便笑臉將他引上樓。
待小二掌好燈離開房間,男子才鬆了口氣,開窗瞭望了一會兒六公主府的方向,鬥笠下的那雙眼睛盛滿思念和複雜。這裏並不能看到很多,隔著兩條街,隻是能瞧見府上高聳的亭台樓閣,但這裏卻是距離公主府最近的客棧了。
他看了會兒緩緩合上窗,確定四下無人才取下鬥笠,鬥笠下的容顏依舊俊美非凡,隻是連日的廝殺躲藏已經將他折磨的消瘦疲乏。
蘇舜欽解下衣袍,將佩劍暫時擱在床頭,脫下長靴查看傷勢。腳踝處已經血肉模糊,被囚禁那麼些天這裏曾不止一次被玄鐵腳鐐磨蹭,傷勢一直未好,長途跋涉更是雪上加霜。他掏出懷中的小瓷瓶,將裏麵的藥粉仔細灑在傷口處,再換了幹淨的白紗布包紮起來。身上也有不少情況不一的傷勢需要處理,轉眼間一瓶藥粉已經悉數用光。
整理好這一切人已經困倦不堪倒頭睡了過去,可他睡不踏實,夢裏總會出現蘇夫人傷心欲絕的哭喊,總能聽見發了瘋的蘇礪被酷刑折磨的哀嚎求饒聲。被追殺這麼多天,一點風吹草動都能使他警鈴大作,一夜總是要被驚醒很多次。
公主府上,兩個看似親密無間的女子侃侃而談,對月飲酒,似乎沒有在意夜已深該散去了。
這晚雲嵐清表現的似乎有些太過親密,或是經曆這麼多是真的怕了,拉著雲落楓絮絮叨叨說了許久,依賴的像個未出閣的小姑娘。
“落楓勿怪四皇姐話多,是發生了這麼多事,我實在有些害怕。”
“無礙,四皇姐一直膽小。”雲落楓淺笑,酌一小口梨花釀,染有一絲紅霞。
“你一路上辛苦了,我還打擾你這麼久,實在不該,隻是去了趟異國他鄉,才明白故土的好,才知道那深宮後院是個多麼可怕的牢籠,才知道父親姐弟一起是件多麼開心的事情。”
她邊說邊流出了淚,執起酒杯一飲而盡,心裏卻無端想起那個會輕聲哄她嗬護備至的男人。
“皇後可是想家了?朕派人去接他們來好不好?”
“皇後可喜歡這些?東海夜明珠,南海鮫珠,金色貓眼石,碧血珊瑚珠…”
雲嵐清慌的直搖頭,舉起酒杯再次一飲而下。怎會想起那個人,自己現在已經順利回來,就不該再去想他。她在羯國沒有一天不想逃回來的,現在她如願以償,不是該慶幸麼?況且賦長憶還對她笑了,說他需要自己幫助。
想起他的囑托,雲嵐清微微皺眉,心中有些忐忑。
“四皇姐怎麼了?”
“無事,想來時辰晚了不適合在把酒言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