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盡沒有回頭,也沒有受半點驚嚇,眼睛瞬也不瞬的盯著墓碑前的那兩個老人,看著他們和自己的兒子聊天,看著他們無限溫柔的撫摸著墓碑上的相片。
冷風從衣衫裏灌進,骨頭都是涼的,肩膀上的那隻手溫熱,扣著她,擋住了那巴掌大一塊的風。
過一會兒,有男人的外套披過來,帶著男人身上好聞的味道。
“我們走吧。”前方陸父說道,聲音滄桑,陸母嗯了一聲,兩個老人都沒有痛哭流涕,喪子之痛不足以用流淚的方式表現出來,那是一種深埋在身體裏隨著日月流逝而越來越深的執念,那痛苦會跟著你一輩子,至死不消。
兩人互相攙扶著出來,陸離把花盡拉到黑暗的角落裏站著,低聲,“別出來。”
說完他出去,“爸媽。”
和墓碑上一模一樣的臉,突然就這麼出現,兩個老人的心頭一下子就像被遲鈍的刀給劃了一刀,連筋帶骨的撕心裂肺。
陸父過去,步履緩慢,到他麵前,把對陸城的心疼和疼愛都轉移到了這個兒子身上,“大晚上你來做什麼,挺冷的,你衣服呢?”
陸離淡笑,“我知道你們在這兒,我當然會來。出來的急,忘了穿,走吧,司機在外麵等著,我送你們出去。”
陸父沉悶的點了下頭。陸離抱著母親的肩膀,出了墓園,走了幾步還聽到二老對他細細囑咐的關愛。
陸離回來是在八分鍾以後,來時女人已經站在了陸城的墓碑前,懶散又清涼的光一灑而下,她青絲如泄,披著他的外套也不見有半點臃腫,身軀單薄。
她靜靜的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周身縈繞著一種孤零零的落寞感。風吹來,她的黑發在左右搖擺,那一瞬間,陸離的心頭是又軟又疼。
那種無法形容的想把她摟入懷的心疼,還有隱忍克製的瘙癢。
這麼一會兒,她的世界無人能進。
他就沒有走過去,遠遠的看著。就那麼過了二十分鍾,陸離才走過去。
墓碑上陸城正笑的溫柔,他原本就是一個極其溫柔的人,神韻和煦。
兩人又站了五分鍾,陸離才開口,“走吧。”
女人沒回。
陸離扭頭,光線昏暗,她的臉過份蒼白,她的眼睛她的臉都在一種悲傷裏。這種脆弱,讓陸離的聲音都軟了很多,“花盡。”
她沒有理,活著說沒有聽到。
他扭過她的身體,大掌掌控者她的肩頭,讓她醒醒,“很冷,回去。”
花盡雙眸睜開,眼裏的碎渣在看到這張臉時,一瞬間……成了沫,那種顯而易見、入骨三分的悲痛。
陸離心頭一重,把她的身體往過一拉,揉進了懷裏,拍著她的背,“別難過,好不好?”
這種安慰無濟於事,誰都知道。可陸離又不得不說,黑暗裏看不到他的表情,隻有他沉重又柔軟的聲音。
“外麵冷,黑燈瞎火,我送你回去,嗯?”
懷裏的女人過了半分鍾後才脫離他的懷抱,把他的衣服拿下來遞給他,聲音很涼,“你始終不是陸城。”
哪怕是有一模一樣的臉,有時會恍惚,但陸離就是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