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1 / 3)

一件髒衣送至浣衣房,是再普通不過的事。

國朝對官員所穿衣衫有顏色上的要求。浣衣房管事不解的是,這深緋色的圓領袍明明就是高階官員才能穿的,為何送衣裳的人專門說讓年輕的浣衣娘來洗。

這裏年輕的浣衣娘隻有餘菀,可她負責低階兵士的衣衫。

胡氏也納罕。方才餘菀回來便慌著神擦身梳洗,要說害怕患病也在情理之中,可她似乎有些不大正常,是不是從溪水邊回來還發生了別的事。

餘菀並不敢答話。她主要是害怕被扣月例,她太想攢錢了。

“菀兒,你年輕,又才來不久,我看重你踏實。”管事囑咐她,“不過,你有事可千萬不能瞞著我。要是真有什麼,我不說能幫你解決了,但出出主意還是可以的。你既身在浣衣房,出了事,便是連著浣衣房名聲。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餘菀內心叫屈。

她思來想去,還是如實說了:“我是擔心被雨淋病了,這才快速往回跑,中途不小心撞了人。當時害怕他來尋浣衣房的麻煩,便說了要幫他洗衣賠罪的話,希望他不要揪著我莽撞之事不放。”說到此處,她滿臉憂色地道,“既然他把衣裳送來了,想是不會再追究這事了。”就別扣月例了。

管事聽完後感到一幸:“得虧那人沒說什麼,待天晴了,趕緊將這衣裳洗淨了吧,完事之後給他送回去。”

即便餘菀每日幹活兒慢,可洗幹淨一件衣服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既然讓她洗,那她又依著當日所言,向一個浣衣娘討要了檀香,細細給那件深緋色圓領袍熏了香。

她得空做完這件事,也就距那日撞人過去了兩日。讓她耽擱日子,是因她並不知道那人是誰,更沒到外頭送過衣裳,要怎麼給他送回去?

餘菀問過外出送衣衫的浣衣娘,方知她們隻管奉命將洗淨的衣衫送去一個院中,至於哪件衣衫具體到是哪個官員穿,浣衣娘根本不知道,憑她們的身份,也不可能知道。

據說,是接手衣裳的官員侍者細分。

餘菀發了愁,這讓她去哪兒打聽?

愁著愁著,她忽然想起了一個人,李述行走於外頭,必定可以打聽到是哪個人缺了衣衫。

此時的李述,正在應付勝州刺史。

自從連奕派人給勝州刺史送去他幼子那一大箱金玉字畫後,勝州刺史一連幾日都要求見連奕,連奕均以政務繁忙給推了。不過,今日出了大日頭,而勝州刺史又來了,連奕便允了他的求見。

與上次不同的是,連奕讓李述把他帶到演武場,也不搭理他,隻管場上射箭。“嗖”一下,箭劃過他手上羊脂玉扳指,呼嘯而出,正中靶心。

勝州刺史被他那不爭氣卻想升官的蠢兒子給坑了,這下不光從節帥手裏拿不到錢,還得花錢給兒子補大窟窿。

他兒子隻是聽說過連奕從前有收集金石書畫的愛好,卻不知他非愛錢之人。偏是他兒子拉著一大箱金玉字畫往他跟前送,表麵是投其所好,可少不得有向節度使行賄的意思。

前幾日他來向連奕述職,說沒錢疏通河道,不成想他兒子轉頭拿了一大箱珠玉請連奕笑納,這台拆得勝州刺史摔了個大跟頭。兒子做下這等蠢事還連累自己,他當時真想掄板子打死這逆子!

他被日頭曬了個七葷八素,出夠了熱汗就開始冒冷汗。多年來躲懶曠職,疏於練習騎射,身子發了福,內裏就有些虛,站半個時辰竟有些氣短。

勝州刺史此來拜訪節帥,嘴上說沒什麼要緊事,還慚愧地衝李述道:“某來拜見節帥,若是有叨擾之處,還得請李公到節帥跟前為某說句話。”

李述忙道:“許刺史言重了。”也擺了副慚愧麵容,“節帥此時在演武場習箭,怕是一時半會兒不能見許刺史了,若是許刺史還有別事要忙,可改日再來。”

勝州刺史登了節帥府的門,怎可輕易離去,忙道:“某聽說過節帥驍勇,卻不曾親見節帥彎弓搭箭,若今日能一睹節帥風姿,是幸事。”

然後,李述就領著他到了演武場,還令人在樹蔭底下設了胡床供他坐。勝州刺史心虛,婉拒了坐下的事,而是自覺地站在了日頭底下,沒敢湊近去打擾連奕,隻是遠遠看著。

誰成想連奕就一直站在場上射箭,李述居然忙前忙後地給他收箭送箭。那頭是主仆二人,這頭是勝州刺史,其餘再無旁人,以致勝州刺史找不到人再行通稟連奕,他自己幾次想邁腿上前,卻哪次都沒敢。

快一個時辰過去了,勝州刺史站得身上不舒坦了,此時他無比後悔拒絕了李述的安排。

那邊,連奕餘光裏瞥見勝州刺史的麵色在太陽底下曬得也不如方才紅潤,甚至還有些發白,便將手裏的弓拋給李述。一旁立馬有兵士端了水近前來,連奕淨手後,眸光就閃過一絲不悅,邊往勝州刺史那邊走便訓李述:“怎麼許刺史來了也不通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