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1 / 2)

小隔間裏,李述不禁對餘菀的理解力感到欣慰,這般仔細記著茶餅的出處,看來前陣子沒白跟著祝薈言學煎茶。

至於那位在羅漢床上坐著的佐僚,聽完餘菀的話,早已一臉鐵青。

他剛要開口解釋,卻聽連奕語氣平平地道:“家婢不懂規矩。”

餘菀忙配合地垂下了頭去。既然是一出戲,她沒必要較真,連奕說什麼,她照做便是。然而她麵上再乖覺,內心卻期盼這出戲早早散常

早就聽聞官場之事不簡單,如今隻是用茶試人,卻也令餘菀膽戰心驚了,誰知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萬一她做錯了,必然跟著遭罪。

那個佐僚語塞,鬧不明白身上是哪塊皮被剝離了骨肉,總之就是疼。

“節、節帥……”他說話已不似方才輕鬆,“下官……”

連奕扣了扣小幾,打斷了佐僚的話,道:“掌書口渴了,還是先吃茶吧。”

提到了茶,那個佐僚哪裏還能端得住茶碗,才一捧起來,那曆經數代工匠悉心研製又於秋日裏燒出的青瓷自他手中脫落。

索性青瓷碗沒有落在地上,而是“噠”地一聲摔在了小幾上,碗中茶湯盡灑,而那青瓷碗還在小幾上上演了一出嘩眾取寵的“嗡嗡”響。

最終,上好的手藝添加了兩條毫無規律的璺,擦不淨,抹不掉,無計可消除。

一場茶碗鬧劇尚未結束,那佐僚已經彎著腰行禮了。

餘菀不知是該心疼那青瓷,還是該心疼那佐僚,亦或是心疼此時被帶累的自己了。

她要去拾茶碗,卻見連奕垂著眸,看著茶湯,悠悠道:“不過是個物件,掌書不必多禮。”又撩起眼皮看餘菀,“再端茶來。”

餘菀得了令,就要去做。

那佐僚卻是帶了哭腔:“節帥明鑒,下官絕不是侍二姓之人。”

連奕手上一頓,一雙眸子已經孕了滔天的怒,“啪”一聲,碗中茶湯潑至地上。書房幹淨,然而今日有人行走往來,多少有塵埃,茶湯潑下去,有塵埃被壓下,有塵埃在早秋射入屋中的光亮下叫囂起來。

餘菀尚未看清屋中情形,已被連奕輕飄飄的“拿下”二字唬住了。

她緊緊攥著漆盤,瞠目結舌地看著那個佐僚被拖了下去。

書房的光亮很是明媚,餘菀的心卻沉入了黑暗之中。

李述拽著她胳膊從小隔間出去,囑咐她:“你先回自己屋裏,不要隨意走動。”

餘菀心慌地看著他。

“放心,如果有旁的事,我會去叫你。”

可別再有事。哪怕不給她月例,或者挨手板,她都不想再受驚嚇。年紀輕輕,這受怕的滋味容易跟一輩子。

她以為自己膽子能有多大,隻見了方才一個場麵,雙腿已然無力,每一腳都像是在踩在棉花上。從連奕書房至她屋中的距離不足一刻鍾,她卻硬生生磨蹭了兩刻有餘。

餘菀無比後悔在雙日當差,倒是羨慕祝薈言的幸運。

這種拿人的場景,並不似話本小說幾講得那般大快人心。餘菀驚魂未定,關上屋門,撫著胸腔大口喘氣。

大約過了半刻鍾,她的心漸漸恢複平靜。可就在此時,她的屋門“哐啷”一聲打開了,餘菀身形瑟縮,一雙眼睛充滿了驚恐。

來人是祝薈言。

她彎著眉眼道:“才剛我在路上見到個失魂落魄之人,想著便是你,此時一看,還真是你。——你這是怎麼了?”

餘菀鼓了鼓力氣,卻依舊心慌。她不大清楚到底出了什麼事,便不好和祝薈言講,遂扯謊:“大概是那日落水後還沒好利索,幹什麼都沒有精神。”

祝薈言問:“莫不是在榻上躺了十來日,此去書房出了岔子,又被節帥罰了?”

一提節帥這倆字,餘菀便不寒而栗。她此時依然想不明白,節帥已經知道那個佐僚不對勁,為何不暗地裏折了,非要鋪排個場麵。就算是拿人,也不事先和她這種毫無見識的人打好招呼,萬一她方才說錯了話,那這事豈不是砸了,而她的後果……

思及此處,餘菀已經嚇到肝膽俱裂了。

祝薈自然看出餘菀的異常,追問道:“節帥可不會隨意罰人,你究竟做了什麼?”

也不知是餘菀被方才那場麵嚇到尚未回神,還是她覺著祝薈言來得蹊蹺,總之,她眼睛一眨不眨的,像一尊毫無生氣的雕像。

祝薈言抬手在她麵前晃了晃,邊晃邊道:“看來是真的沒有好利索。不如,我把香點上,讓你醒醒腦。”

才一站起身,祝薈言的手便被拽祝她打量餘菀一眼,得到了一句沒什麼味道的話:“去書房當差還能做什麼,無非是侍奉筆墨和茶水。”

祝薈言知道,餘菀看似平平,卻終究不是個普通侍婢,否則也不會被選進節帥書房。若她不想說,不光會找理由,還會氣人。

偏是,這句話過後,餘菀說:“不過,今日我去節帥書房,看到了一樁枯燥無味的事。”

祝薈言的柳眉變得一高一低。

“我不太清楚那人是誰,當著節帥的麵胡亂奉承,之後便被請出去了。”餘菀頓了頓,鬆開了祝薈言的手,緩聲道,“祝姊姊,這件枯燥無味的事叫做言多必失,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