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瀟離開機艙,機場大廳一路走過,她穿黑色長款毛衣,身材瘦削,戴墨鏡,臉龐白皙。
沿途有人認出蕭瀟,手機拍照不斷,消息傳散,不少乘客跟拍,好在黎世榮前來接機,護著蕭瀟離開機場,直接開車離去。
蕭瀟在南京時,曾跟唐瑛致電有約,所以此次派黎世榮前來接機,是唐瑛的意思。
車裏,黎世榮告訴蕭瀟,就在今天下午,有關於C大處分蘇越和蕭瀟的消息席卷了整個C市,唐瑛聽說後,前不久去了C大,應是求情去了,至今還未離開C大。
“蘇越養父母來了,現在在醫院。”黎世榮說了這麼一句話。
蕭瀟沒應聲,蘇越出了這種事,驚動了學校,作為交換生,美國那邊若是知道,蘇越養父母又怎會不知道?
蘇越父母前來探望兒子,在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內。
黎世榮嫻熟的開著車,蕭瀟從他口中得知,目前唐氏以唐二爺為首,多達十幾位高層對蕭瀟手中持有的10 %股權,予以否決,抵製蕭瀟攜帶醜聞入主唐氏高層,打著挽救唐氏形象的旗幟,意欲高價購買蕭瀟手中的股權。
意思,蕭瀟聽出來了,唐二爺等人無非是希望借此機會,徹底的把蕭瀟驅離出唐氏經營層。
蕭瀟丟了一句話給黎世榮:“黎叔,這事我有分寸。”
座駕穿過C市繁華地段,穿過兩條主幹大街,最後駛進一處有些“年歲”的老式別墅區,黎世榮把車停在目的地時,蕭瀟怔得說不出話來。
她坐在車裏,透過車窗看著眼前的別墅,記憶中,童年裏的家,就那麼活生生的出現在了她的視野之內。
那天下午的天很藍,藍的跟染過顏色一般,空氣裏縈繞著絲絲縷縷的甜香味,別墅整潔幹淨,蕭瀟的心瑟了一下,步伐慢了下來,這裏是她曾經生活過的家嗎?有她,有父親,有母親,其實兩歲前的很多事,她都已經忘了,包括這個家,但她忽然看到這棟房子,那些遺失的記憶忽然就像是漲潮的海水,瞬間狂湧而至。
雖然記憶模糊不堪,但蕭瀟的心裏卻有一道聲音在瘋狂呐喊著:是這裏,這裏是她們一家三口曾經住過的家。
一家三口?
刹那間,蕭瀟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滋味,曆經世事無常,蕭瀟重回故居,眉眼間沒有喜悅,步伐也不見迫不及待,隻剩空寂。
物是人非。
黎世榮說:“唐董讓您在這裏等她,她馬上就回來。”
光線昏暗,黎世榮把窗簾全都拉開了,木質家具隨處可見,客廳裏懸掛著很多他們一家三口的合影照。
——嬰兒時期的她躺在床上睡著了,母親側躺在她身邊,笑意濃濃的看著她。
——花園裏,父親麵對麵把她高高舉起,惹得她咧著嘴直笑。
——客廳沙發上,她手裏抱著玩具熊,枕著母親的腿睡著了。
——草坪上,父親逗她開心,陽光下教她打太極,她在一旁眉開眼笑的模仿著。
——母親穿著白色長裙,懷裏除了抱著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她,還抱著一大束非洲菊,母女兩人開心的在陽光下露齒大笑。
——夏日海灘,藍色天空下,父親和母親分別拉著她的手在沙灘上慢跑。
拉二胡的外公,追隨二胡聲手舞足蹈的她;坐在父親肩膀上伸臂飛翔的她;躺在地毯上和母親玩耍的她;父母彎腰展開雙臂,迎接剛學會走路的她;智力教育中不耐煩的她;廚房裏開心做飯的一家三口;父母坐在沙發上陪她一起看動畫片;海邊用一條大圍巾包住母女兩人的父親;椅子上母親把她抱在懷裏親熱的蹭著她的小鼻子;躲在被窩裏和她玩躲貓貓的母親;牽著她走路的父親……
像這樣的照片太多,太多了。
蕭瀟拿起一個木製相框,照片裏的她,那時候應該還不到一歲,母親站在她對麵,父親站在她身後,他們站立的位置不同,但做出來的手勢卻都是一樣的,鼓勵她學習走路,母親在前麵用雙臂迎接她,父親站在身後用雙臂護著她,防止她摔倒……
蕭瀟眼睛發潮了,如果不曾分開該有多好,那麼他們的命運是不是都將重寫?父親不會死,而她也會無憂許多。
隻可惜,血一樣的教訓告訴她,這世上根本就沒有如果。
……
唐瑛回來時,蕭瀟正坐在廊簷下的台階上,夕陽照在她的身上,顯得她很小,如夢似幻。
唐瑛莫名難受,22歲的阿媯和兩歲的阿媯重疊,她也曾坐在台階上等她回來,看到她開車回來,會歡喜的叫著“媽媽”,張開雙臂朝她跑過來,她總擔心阿媯跑得急,會摔倒,所以總是急匆匆的下車把她抱在懷裏。
小時候的阿媯最怕摔跤了,但22歲這一年,阿媯卻在人前摔了個大跟頭,這一切都是她身為母親的罪過。
唐瑛開門下車,阿媯抬眸看了她一眼,坐著沒動。唐瑛眼睛濕了,她的孩子再也不會歡喜的衝上前抱著她,再也不會迎接她回家,阿媯變了,她也變了,她們都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