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唐瑛打電話給蕭瀟,讓她和傅寒聲回來吃飯。唐家餐廳,蕭瀟衣著簡單,長發側編,仍像往常那般寡言少語,席間傅寒聲一直有電話,數次起身接聽,蕭瀟並不催丈夫坐下來用餐,而是在他重回席間時,寂靜夾菜給他。
這一頓飯,整整持續了兩個多小時,多是唐瑛和蕭瀟對談,唐瑛和唐伊諾對談,唯獨姐妹兩人,無話。
這晚唐瑛留宿,她用身體不適做幌子,有意留蕭瀟入住唐家,也有意緩解兩個女兒之間的關係。摩詰在家,傅寒聲回山水居之前看著妻子,諸多不放心。
她送他出門,體貼安撫:“我明天早上就回去。”
唐瑛的心思,蕭瀟知道,唐伊諾也清楚,但好像成效不大,姐妹相處多是無聲,甚至連眼神對接也沒有,唐瑛委實覺得遺憾、泄氣。
深夜,蕭瀟口渴起床,路過唐伊諾房間時,隱隱聽到一陣接一陣的咳嗽聲,她在外站了一會兒,然後推門進去。
開門聲很小,可還是驚醒了唐伊諾,她坐起身看著蕭瀟,聽到蕭瀟走過來問:“不舒服嗎?”
唐伊諾說:“頭痛,渾身出汗,應該是發燒了。”
“樓下應該有藥,我去找找看。”蕭瀟轉身離開。
唐伊諾坐在床上,空氣裏似乎還殘存著蕭瀟遺留下的氣息,她去洗手間洗了一把臉,然後下樓去找蕭瀟,此時蕭瀟已找到了感冒藥,接了一杯水,把藥遞給唐伊諾,讓她吃完休息。
月光暗淡的春日夜晚,唐伊諾看著手心裏的藥丸,開始有淚一滴一滴的往下落,毫無征兆,沒有任何聲音。
蕭瀟沉默佇立,不去看她的淚,轉身為自己倒了一杯水。
“對不起。”
唐伊諾忽然低聲說話,蕭瀟轉身看她,落地窗外春日花樹被夜風吹動,唐伊諾穿著睡衣,光腳穿一雙拖鞋,她再次說:“對不起。”
吞下藥丸,早已是淚流滿麵。
那聲“姐姐”,唐伊諾無法叫出口,隻因積累了太多的悔恨和愧疚,沉重的她不敢叫,也叫不出口。
月光下,蕭瀟慢慢轉身,安靜喝完杯中水,眼神冷淡,說話間少有笑容,但卻在上樓前留給了唐伊諾一句話:“結婚後,好好過日子,閑時常回來看看媽。”
客廳裏,唐伊諾看著蕭瀟的背影,喉嚨哽咽,難以成言。
2015年,傅寒聲有時候會問自己,如果此生不曾遇到蕭瀟,他將會擁有怎樣的生活?
每天出入各大商業場所,奔波在寫字樓之間,開不完的高層會議,使不完的心機暗算,一周國內國外來回奔波,短短七天接連去幾個國家是常有的事,說不定此刻還在地球這一端,明天就會出現在地球上的另一端。
此生遇到一個寡言沉靜的女子,餘生陪伴在側,被他視為人生圓滿。
2008年,她第一次懷孕,2009年產下一子,名喚摩詰。
2014年,她第二次懷孕,預產期是2015年秋末,她在孕吐期間,依然麵帶微笑,拉著他的手說:“是個乖巧的孩子,比起摩詰,聽話多了。”
他聽了,抱緊她,過了幾秒,再抱緊一些。
摩詰上學後,他和她在一起的時間越發多了起來,他偶爾參與公事,若是出國出差,也多是帶著她一起外出。
三月初去馬來西亞開會,氣候幹燥,接連幾日高溫,白天他外出辦公,她多是一個人待在酒店裏看書,聽音樂,或是睡覺。
盡可能推掉商業應酬,晚上早點回酒店陪她,或一起吃飯,或夜間散步,或看一場別開生麵的音樂劇。
結婚多年,他送過她很多禮物,但真正被她歡喜接納的,卻都是一些手工小東西。他心血來潮用沿途花草編織的小手環;他用花枝編織的“漂亮”花環;他書寫的家常便簽;就連花朵掉落在地,他撿起來放在她掌心,都能被她細心珍藏許久……
趁她懷孕還在孕中期,他也曾帶她外出旅行過,隻有他和她,拋下所有事,來一場無憂之旅。四月去迪拜,很不巧他生了一場病,酒店裏她脫下他的衣服和鞋子,擰了熱毛巾幫他擦臉,擦身體,貼著他的額頭,眼裏隱約漂浮著薄薄的水光。
床那麼大,但這些年她已習慣擠在他身邊入睡,長長的發絲拂過他的臉,觸覺熟悉,清香入骨。
摩詰深愛他的母親,總說她是這世上最好的母親。她在孩子身上花費了大量了心血,帶著摩詰常年生活在外,造就了摩詰豐富的語言能力和獨自生活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