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娘思量半晌,“好吧。”
正好趁著這次回去,徹底和她爹娘說清楚,斷了他們的念想。
“那我先去同我師父說一聲。”
“來不及了。”秦老三唯恐姝娘轉頭反悔,忙拉住她,“再耽誤下去,隻怕要天黑了,天黑後這山裏的路可不好走,而且看這天兒,夜裏怕是要下雨的。”
姝娘猶豫了一下,她師父是個遊醫,兩年多前來到長平村的,雖住在離這兒不遠的地方,但也有一炷香的腳程,確實耽誤工夫。
她想了想,隻能麻煩孫大娘和春桃為她師父送兩日的飯,又回屋取了些東西,背上竹簍,坐上了秦老三的騾車。
姝娘走後,春桃忍不住對孫大娘道:“娘,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要姝娘姐姐回去做什麼,為啥還要勸她,你這不是害她嘛。”
“小孩子懂什麼,不就是讓姝娘嫁人嘛,怎麼就是害她了。”孫大娘有些心虛地撇開眼。
在勸姝娘回家這事兒上,孫大娘承認自己確實有私心,她就是盼著姝娘早些嫁出去。
倒也不是討厭姝娘,像姝娘這樣勤勞能幹,一手好廚藝不說,還會些醫術的孩子哪個不喜歡,可誰讓她那在鎮上開鐵匠鋪的兒子大成看上誰不好,偏偏看上了姝娘。若讓姝娘給她當女兒她千百個願意,但絕不能做媳婦。
且不說姝娘這在村中公認的寡婦身份,就是她那跟水蛭一樣吸血,胡攪蠻纏的爹娘和大哥,誰受得了,若真讓姝娘進了門,那邊三天兩頭來鬧,哪還有安生日子過。
“娘,你說他們不會對姝娘姐姐做什麼吧?”春桃還是不放心。
“親生的女兒,還能害死她不成。”孫大娘這話說得多少有些底氣不足,若說一點也不擔心姝娘那定是假的,但一想到她那個死心眼的兒子大成,孫大娘還是狠了狠心,像是安慰自己般又添了一句,“何況姝娘如今算是劉家的人,若她真不願意嫁,他們也逼不了她不是,擔心什麼。”
春桃皺著眉,又憂心忡忡地往姝娘離開的方向望了一眼。
騾車在山路上顛簸,好歹在太陽落山前趕到了秦佃戶家,秦佃戶正好端端坐在院子裏,姝娘也不意外,下了騾車,進門就問:“爹,你傷哪兒了?”
聽著姝娘這不鹹不淡的語氣,又瞥見她眼中淡淡的嘲意,秦佃戶怒從中來,當即喝道。
“你個死丫頭,怎麼著,還真盼著老子摔死不成1說罷,抄起院子裏的一把笤帚就要砸過來。
秦母方氏聽見院子裏吵吵嚷嚷的動靜,忙跑出來攔住秦佃戶,“孩子他爹,這姝娘好容易回來,你這是作甚麼。”
方氏湊近秦佃戶耳畔,輕聲嘀咕了一句:“昨晚不都說好了嘛。”
秦佃戶聽聞此言,衝姝娘冷哼了一聲,這才罷休,丟了笤帚,大步進屋去。
秦佃戶這暴躁性子,姝娘已是見慣不慣,在秦家十二年,她可以說是在秦佃戶的拳腳辱罵下長大的,隻是她沒想到今日方氏竟然會出來攔。畢竟從前她被秦佃戶打的時候,方氏隻會在一旁看著不吭聲,要不就索性躲進灶房裏去,姝娘開始隻當她娘是害怕不敢攔,後來才明白方氏是故意不攔。
因為隻要秦佃戶在姝娘身上出夠了氣,她就不必再受那份皮肉苦。
尋常娘親對孩子疼愛還來不及,哪舍得讓孩子這樣挨打,可姝娘自小便看出來了,方氏眼裏隻有姝娘的大哥秦升,姝娘就是個沒用的賠錢貨,所以就算姝娘被打死了她也不會心疼。
“姝娘,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方氏迎上來,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後了。
姝娘對這突如其來的熱情有些不適應,淡淡地喊了一聲娘。
方氏以為姝娘還在生氣,跟她賠好話:“姝娘啊,你也甭怪我們騙你,要不是你一直不肯回來,我們也不至於出這種主意。我和你爹就是想你了,今天上元節,我們一家人好好聚在一起吃頓飯。”
兩人進了灶房,姝娘掃視一圈,隻見灶台上除了半個窩頭,空空如也,連片菜葉都看不見,哪裏是準備好好吃飯的樣子。
方氏也意識到什麼,窘迫道:“地裏的活忙,還沒來得及準備呢,娘去摘點菜,再去問你三叔家換點肉”
“不用了。”姝娘像早就料到了一般,放下背簍,從裏頭取出一小塊臘肉,一把新鮮的野菜,一株春筍和用油紙包著的不知道什麼吃食。
“呦,你都帶了呀。”方氏尷尬地笑了笑,作勢要捋袖子,“那娘給你打下手。”
“娘你出去休息吧,這頓飯我來做就好。”姝娘利落地剝起了筍殼,神色冷漠疏離。
方氏張了張嘴,實在不知說些什麼,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裝作無意般慢慢踱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