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朔風,陽光稀薄,狼煙四起,殺聲震天,血流成河,慘叫與哀嚎混作一團,這就是如今真實的北地戰場。
不同於京城那些風雅文士們對戰爭那樣詩意地描繪,真實的戰爭總是極為殘酷血腥,令人狼狽不堪。
明明同樣是人,隻因為一個命令,一種立場,便用弓馬,用刀劍,用拳腳,甚至用牙齒,用指甲,奮力在失去最後一次呼吸之前相互廝殺。他們染著血,在肮髒泥濘的戰場上拚著命,雙目赤紅,神情凶狠,好像陷入絕境的凶獸最後的瘋狂。
除非有了絕對碾壓的勢力降臨——
“北莽鐵騎——北莽鐵騎!!!”
先是北莽的步兵和輕騎分開,向兩側潮水般且戰且撤退開,然後伴著低沉的“雷聲”,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種地麵微微的震顫。
群山鐵塔般的黑色騎兵以一往無前的氣勢突破風塵雪沫疾馳向前,首先發現他們的北地將士的示警喊破了音。這是北莽的鐵騎。
來者黑騎鐵甲,全身連同戰馬都籠在沉重威武的鎧甲裏,隻能露出一雙眼睛。他們每兩人一組,身前橫著一丈三尺的長槍,帶的重劍和強弓都是最精良的。連戰馬上的鐵蹄也可以輕易踏碎人的骨頭。
他們衝入戰場,沉重的長槍仿佛裹挾著風雷,隻要稍微被碰到也會被帶倒,然後死在鐵蹄之下。沒有親眼看到的人們不會相信穿著如此沉重裝備的人馬可以做到這樣敏捷,所以他們也不會想到戰局會如此慘烈。
大夏人的羽箭對他們的重鎧而言毫無作用,他們為輕騎準備的木製戰車和絆馬索所起的作用微乎其微,戰局幾乎可以用摧枯拉朽來形容。
“來人!護駕!護駕!”
“保護陛下!!!”
“戰!惟死不退——”
…………
“戰局危急!請陛下回城暫避!!”明明不過三十出頭的李將軍,半頭花發,朝容桓請旨。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一種明智的選擇——不讓“主帥”冒險。但容桓拒絕了。
他是此戰的“三軍元帥”,是皇帝,是大夏將士的信仰,他若一退,軍心便散了。
“必生即死,必死即生。”容桓在馬上揮著刀說:“我大夏朝,沒有懦夫!殺——”
“殺!!!”——
京城,微尚書府
“我讓你去打聽,有聽到什麼稀奇事嗎?最近,京裏如何了?”近段時間裏幾天難得一回尚書府的微子啟,一邊一點沒避諱自家小廝地套著中衣,一邊問話。
“沒什麼事。京中近來風平浪靜,繁榮昌盛,百姓都安居樂業得很。”
“好了好了好了,你停一停,我知道你近來認字看書了。但以後回你家公子的時候,好好講話,知道了嗎?”
“哦……”樵青覺得自己的熱情被打擊到了,老大不滿意地應了一聲,然後才繼續說他近半個月來的所見所聞。
說來,京城近來確實平靜安寧得過頭,連巡城的將士們要經常無所事事地溜到茶樓裏去聽說書的。
可他這一開口就刹不住車了。從東邊周家的少爺正在相看姑娘,西邊的坊裏出了秋水先生的新話本,到南邊一群紈絝公子哥為小甜水巷裏哪一家花樓裏的頭牌一擲千金,北邊某府的小姐又辦了頗有聲勢的文會,甚至連瓦舍勾欄裏一個表演倒立吃水飯嗆死了的事也沒落下,事件可謂不一而足,樵青講得那叫一個興致高昂,眉飛色舞,仿佛自己當時身臨其境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