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逸全然不知道大奶奶又醒了,跟長思說起了悄悄話。
她回到下處,遠遠的瞧見陸香香在院子裏做繡花,心無旁騖。
隻見那陸香香頭發在兩鬢角各梳了一個小辮子,總到後邊彙成一個大粗辮子,辮稍墜了青色的瑪瑙珠子,低頭的時候垂在胸前。
一眼望去隻覺的嫻靜如畫,從來沒有見人穿著丫鬟的衣服這麼好看,怪不得大奶奶一眼就相中了。
“香香,這是在繡什麼?”
陸香香連忙站起來,很靦腆的笑了笑跨前一步對著靜逸福了福,然後才把繡鏰子遞給了靜逸。
禮數周全,溫柔裏帶著謙卑,叫人挑不出一點點錯來。
靜逸沒有看手裏的繡繃子,而是把目光投在了路香香的臉上,來來回回掃了兩遍。
陸香香模樣溫順,眼珠子黑漆漆的,睫毛又黑又長,比家裏的那個西洋美人八姨太也不差什麼。
再者她皮膚白皙,鼻子又翹又挺拔,嘴巴輪廓清晰,嘴唇粉嘟嘟的,真是叫人看著喜歡,更叫人嫉妒。
這是招禍的長相。
陸香香被靜逸看的有點不自在,後退了一小步道:“靜逸姐,我臉上有灰麼?”
“我是看你生的好模樣,整個院子裏的丫頭加起來也沒有你好看。你人好看就罷了,繡的東西更真別致,怪不得大奶奶喜歡,三奶奶也喜歡。”
靜逸看了一眼,繡的是一隻斑點狗,跟大奶奶屋子裏那隻一模一樣,活靈活現的,就好像能從繡繃上跳下來一樣,比三奶奶抱枕上那兩隻更招人喜歡。
“靜逸姐姐別拿我尋開心,咱們府裏什麼樣子的絕色美人沒有,我不過生的略微白淨些,姐姐這樣誇讚,我便要張狂的。再說這繡品,咱們府裏什麼好東西沒有,這不過是不入流的小玩意而已。”
“咱們主子最喜歡這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你這個斑點狗繡好了別許人,我拿給主子奶奶瞧瞧去,指不定二小姐喜歡。”
靜逸隨手將繡繃子還給了陸香香。
陸香香覺得靜逸似乎一點也看不上她的繡活,嘴裏誇著,眼裏卻是一點也看不上的樣子。
對比東來的真心喜歡,這靜逸的喜歡就輕飄飄的,漫不經心,落不到地上。
或許是她多心了,中堂府富貴滔天,金山銀海囊括世間財富,大奶奶出身顯貴,又跟了中堂大人,靜逸作為大奶奶的一把鑰匙,什麼稀罕東西也都不稀罕了。
“那謝謝姐姐提攜了。”
“奶奶喜歡你,這是你的福分,既然已經進來了,就該一切以主子的喜好為喜好。你安分隨時,不爭不搶當然是好的,但過分自謙,以後也是要吃苦頭的。”
靜逸對陸香香的態度也反反複複的,飄忽不定,連她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
不想讓陸香香出頭,不願意她跟大奶奶親近。
但陸香香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她又多少帶著些不忿,都是拿一兩銀子,憑什麼她躲懶,而她們卻要勤勤懇懇?
“我初來乍到,什麼事情也沒有做什麼本事也沒有,無緣無故就做大丫頭,旁人非議過多,怕給主子抹黑。以後能當事了,一定盡心盡力。”
“你做不做大丫頭,那是奶奶說了算,旁人是哪個旁人?這院子裏除了奶奶,誰還敢挑你個不好的。一味躲避別人隻當你懦弱無能,立不起來事,往後這院子裏可以沒有你的立足之地。”
靜逸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點怪怪的,言語有些激烈,末了還甩了一下帕子,陰著臉徑直走了。
就這樣把陸香香晾在當地。
陸香香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也不好直接去問,索性隨她吧!
現在賣給了中堂府做使喚丫頭,但她也算過了幾年好日子,祖母在的時候,她也是金尊玉貴的小姐。
縱然落魄,心態還是不一樣的,能穩得住。
其實她一點也沒有惱靜逸,她知道她的話很有道理。
已經為奴為婢,吃的是府裏這口飯,眾人都為了一點點利益好處爭得頭破血流,都拚命的想往上爬,而她想要置身事外。
這些時日來,因為這一兩銀子和靜逸同屋的待遇,其他幾個大丫頭都對她冷嘲熱諷的,見了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隻要有機會都要使喚她一會,或者讓她做荷包,或者使喚她做雜事,或者故意大聲訓斥她,來顯示做為老人的特權。
這種排斥她沒有放在心上,不代表她沒有感覺到。
正房的大丫頭隻有長思跟別人不一樣的,她一直對陸香香淡淡的,遇到事情她隻是遠遠的瞧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