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下(3 / 3)

“還沒死?”站在他麵前的人給他打著傘問他。

豔陽天搖搖頭:“命硬。”

“找東西?”

豔陽天道:“找鑰匙,你這麼早就來了?”

“早把東西給了你早完事。”

“你現在走路都沒聲音的?”

“和你學的,裏麵的人是你新收的徒弟?”

豔陽天道:“不關你的事。”

“殺了哪家的主人騙來的?”

豔陽天轉動眼珠,道:“不是人人都是你周白清。”

周白清大聲笑,但是很快就將這笑收住,他彎腰從豔陽天口袋裏摸出了一串鑰匙,把他推開些,一把一把試地上的鎖。豔陽天側著身看他,周白清穿得像雜誌裏的精英人物,襯衣,西服,外麵再套件大衣,脖子上掛著條羊毛圍巾,他剪短了頭發,耳朵露在外頭,耳廓被風吹得泛起了粉紅色。豔陽天喉嚨裏又癢癢的,咳了幾聲,周白清聽到,看了看他,沒聲響,他找到了匹配的鑰匙,打開了卷簾門,抓著豔陽天的衣領把他拖進了麵鋪。麵鋪裏的少年人一看到他和鮮血滿頭的豔陽天,衝上去就拿拳頭揍周白清,嚷嚷著:“你他媽敢動我師父!我和你拚了!!”

周白清推開他,隨手抽了點紙巾擦手,道:“發什麼瘋?我要是把他弄成這樣的人,我還拖他進來??”

少年人冷靜了下來,可還是氣呼呼地看著周白清。

周白清問他:“你叫什麼?”

少年人給豔陽天擦臉,給他找水喝,好久才回答周白清:“廖曉白。”

他還反問周白清:“那你幹什麼的?叫什麼??”

周白清道:“關你屁事。”

廖曉白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轉頭又去看豔陽天,豔陽天這時已經昏了過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廖曉白伸長脖子往外張望,望不到有人來又著急去聽豔陽天的心跳,摸他的脈搏。周白清看他這副緊張的樣子,笑了出來。廖曉白沒好氣地問他:“你是幹什麼的?”

周白清把他的話當耳旁風,廖曉白試探地問:“你也會……武功啊?打拳的?”

“都什麼年代了還打拳,打拳吃什麼?西北風?”周白清看到桌上的煙盒打火機,問廖曉白:“你抽煙?”

廖曉白說:“師父抽的。”

“你亂叫什麼?”周白清拿腳尖踢了下豔陽天,“他要是你師父,我還是你師祖呢。”

廖曉白坐在地上用力推開周白清的腿,替豔陽天拍衣服,生氣地說道:“你有病吧你!”

周白清翹起二郎腿,努努下巴,說:“你也別著急了,救護車就要到了。”

廖曉白眨巴眨巴眼睛:“我沒打電話叫救護車啊……”說完,他一拍腦門,“我怎麼把救護車忘了呢!”

周白清看他從地上爬起來要去打電話,喊住他,道:“都說了快到了,你別打了。”

廖曉白拿起聽筒回頭看他:“你打的啊?”

周白清撐著下巴上下打量廖曉白,沒頭沒腦地問了句:“今年多大了?”

廖曉白鼻子裏出氣:“關你屁事!”

周白清聞言,朝他走了過去,拉了他到身邊使勁聞了聞他頭發,撇下嘴角說:“幾天沒洗澡了??這麼臭??”

廖曉白還是那麼一句:“關你屁事!”

正巧救護車“嘀度嘀度”地開進了百花巷裏,廖曉白掙脫開周白清,跑到外麵街上誇張地朝救護車揮手,大喊:“在這兒呢!在這兒呢!”

周白清嗤笑了聲,低頭看看豔陽天,豔陽天雙眼緊閉,眉心皺起,風幹的血跡鋪在他臉上,像一塊又一塊的胎記,又像一片又一片的花瓣。他比從前瘦了許多,身上那條黑色褲子不夠長,小腿露了一截在外麵,腳踝上兩道十字形的瘡疤也暴露在空氣中。周白清收起了眼神,救護車上的醫護人員很快抬著擔架進來,周白清給了廖曉白兩百塊錢讓他趕緊找個澡堂好好洗個澡便鑽進了救護車。護士醫生在車上給豔陽天做急救,又是檢查傷口又是給吸氧的,周白清透過後窗看到了廖曉白,他一直站在街上,手裏抓著他給的兩百塊錢,目送著他們,雪還在下,他的身影越來越小,到後來,成為了這片冰天雪地裏的一個固執的黑點。

一個護士問周白清:“你和病人什麼關係?”

周白清說:“沒什麼關係,我路過看到他受傷在路邊就打了120。”

他接著道:“您就告訴我一句,這個人死不死得成?”

護士被他的問法嚇了一跳,看看醫生,臉色有點尷尬,醫生道:“還有救,手腳沒什麼問題,瘀傷,不過因為腦部遭遇重創,得去醫院做個具體的檢查。”

周白清聽了後,陷入沉默,他跟著豔陽天去了醫院,又是給他辦入院手續又是付醫藥費,幹了不少事,等到終於忙完,他去了趟主治醫生的辦公室,醫生告訴他,視神經啊什麼神經的都沒損傷,就是有些腦震蕩。周白清問醫生:“那我和他說話他聽得到是吧?”

“目前還在昏迷狀態,但是應該聽得到。”

周白清道:“好,那我知道了,謝謝您了。”

他從醫生辦公室出來,直接去了豔陽天的病房,他拉起病床邊的四麵帷簾,從懷裏掏出封信給豔陽天,道:“以前你說你骨頭硬我還不信,沒想到真是硬,腦殼都這麼硬。這封信是師母拜托我千萬要帶給你的,你放心,我沒偷看。信給你。你也別指望還我醫藥費,還我打急救電話的人情了,這都是你欠我的,你這輩子到現在還死不了,那你欠我的東西隻會越欠越多,你還不清。”

周白清說完甩手就走,豔陽天躺在病床上,手腳僵硬,麵色灰敗,死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