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童子喚他公子,那他便是莫清風了吧。

蘇映雪當即展顏一笑,輕啟蓮步,緩緩上前,福了福身:“見過莫神醫。”

莫清風神色不變,語聲淡淡:“姑娘醫術了得,不知來這越山尋在下所為何事?”

蘇映雪輕輕垂眸,唇邊笑意半分不減:“小女子醫術確實不俗,隻是,家夫中了稀世之毒,恐這天下之間,除了莫神醫,再無一人可解”,眼下之意是,我醫術如何,你也看見了,隻是家夫所中之毒非同尋常,連我都束手無策,隻能你這般登峰造極的神醫才能醫治了。

各行各業,但凡技術超群的高人,都有一個癖好,那便是喜歡挑戰這世間所不可能,也就是前世才有的一個詞彙‘極限’。果然,下一刻便聽莫清風緩緩道:“既如此,過幾日便帶了你的夫君前來吧。”

那開門童子登時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公子!她方才救了那個大魔頭沈珂!”

莫清風淡淡看了他一眼,他便立刻噤聲不語,隻是不甘心地瞪向蘇映雪。

莫清風水一般溫潤的眸光在蘇映雪麵上靜靜流過,薄唇輕啟:“天色已晚,姑娘快下山去吧,你的車夫在山下怕是等得急了”,側了側頭,向身旁的童子吩咐道:“阿景,速去準備馬車,送這位姑娘下山。”

這喚作阿景的童子朝蘇映雪重重哼了一聲,一溜煙地朝門內一條筆直小路跑了去。

莫清風望著遠方漫天的夕陽,慢聲道:“在下冒昧地問個問題,姑娘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針灸,原是師從何人?”

蘇映雪心頭一痛,含笑的目光驟然暗淡下來,她在殺手組織裏雖然是頂尖的醫生,隻是,這僅限於西方醫學而言,於中醫一道,她也僅是習得外在皮毛,真正深得中醫神邃,卻是遇到雨桐之後,那個出身中醫世家的溫雅少年,不厭其煩地為她講解各類中藥材的淵源及深層藥理,將家族密不外宣的世代醫學精華傾囊相授,其中便有這一手針灸絕學,此外那個傻得天真的少年,甚至將家族世代珍藏的醫藥典籍悉數偷出來給她翻看。他曾笑言,她將會是他一生最為得意的關門弟子。言猶在耳,可是,那個深愛自己的少年,卻永遠地去了……

蘇映雪勉力定了定神,淡聲道:“既然自己都覺得這是個冒昧的問題,那麼我便可以不用回答吧”望著腳下,怔怔地出起了神。

這個前一刻還是語笑嫣然,卻因自己一句問話便目染悲傷的姑娘,讓莫清風平生第一次心生悔意。待聽到她這接下來的回答時,不免失笑。此刻還是有求於自己呢,都能如此明目張膽地強詞奪理,自己口中說的是冒昧,可那言中詢問之意再明顯不過,這姑娘竟然能裝聾作啞,將計就計,硬生生堵得自己是無話可說。

更更可氣的是,這姑娘卻絲毫不覺得此舉不妥,自己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咬住唇,望著自己的腳尖,再不言語。莫清風心頭似有萬隻烏鴉狂奔而過,黑壓壓地……這在過去的十八年中,他從未有過這種,這種不淡定的時刻。他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讓這位姑娘看起來不這麼傷心,可是,腦中思緒紛飛,怎麼也捋不出來句順溜的話來,目光不覺瞥向門外夕陽中那一抹凝固般的紅衣,這小子,一向嘴上抹蜜,若是他,定然能讓將這姑娘哄得開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