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漠辰道:“嗯。”
這時一個侍衛跑進來在他耳邊耳語了一句什麼。
夏漠辰眉頭皺了皺:“換個人去。”
蘇映雪眼波微動,眼底泄出一絲笑,隻要不是淡香,換誰去,她都沒有意見。
馬車駛出,一路行得飛快。
車內錦帛鋪就,香氛似氳,蘇映雪掀開車簾,望著外麵一閃而逝的風景。槐花尚沒有落盡,枝頭綠葉間綴著零零落落的雪白,別致可愛。
她對暮落城並不熟悉,顧殘月所說的城西繡樁,她腦海中一點概念也沒有。
“在想什麼?”夏漠辰的聲音淡淡的,沒有往日的狠戾,也沒有那讓她厭惡的溫柔。
蘇映雪放下車簾,在軟墊上坐好,回答道:“這季的槐花快開敗了。”
夏漠辰側臥在軟榻上,迎枕半支著胳膊,神情慵懶而閑適:“明年還會再開。”
蘇映雪“嗯”了一聲,眼睛眨了眨,微笑道:“殿下,槐花清熱涼血,是一味極好的藥材,可摘些回去做槐花餅。”
夏漠辰望著她的笑臉,下意識地就點了頭:“也好。”
蘇映雪接著道:“這裏的槐樹太少,而且長在路邊,染了風塵,不是上品。采完了藥材,我們可去城西轉轉,聽聞那裏槐樹長勢十分茂盛。”
整個暮落城裏都遍植槐樹,她雖沒去過城西,但這麼說總是沒錯的。
夏漠辰目光微動,落在她的衣衫上:“城西有不少繡樁,去哪裏置辦幾件衣衫吧,你的衣衫顏色都過於素淡了。”
聽到這話,蘇映雪非但沒有任何喜悅,心反而都跟著提了起來,這人主動提到繡樁,不會是發現什麼了吧?她抬眸,發現夏漠辰正凝望著自己。心跳陡然間加劇,依著夏漠辰的性子,怎會無緣無故地關注一個民女的衣衫!蘇映雪心思輾轉了一路,聽到外麵車夫說到了時,她的思緒依舊有些混亂。夏漠辰這個人,她是真的越來越看不懂了。
暮落城裏最大的藥材店在城東長街的盡頭,這裏遠離塵囂,前來買藥材的人雖多,卻也算安靜。馬車停在藥材店外,夏漠辰和蘇映雪一道下了馬車,但卻沒有進去。
蘇映雪買完藥材出來,見夏漠辰已不在馬車邊。她舉目四顧,在藥材鋪旁的林蔭道上瞥見一襲飄逸的白衫,以及滿樹的白花。
風微微地吹來,拂起滿樹的葉,滿枝的花,以及他的白衣墨發。
夏漠辰忽然回過頭來,蘇映雪來不及收回目光,視線相撞。
夏漠辰唇角略揚了揚,那是一個在蘇映雪看來完全不懷好意的笑。
他指了指那些絢爛得幾近沒心沒肺的白色槐花:“這些如何?可稱得“上品”?”
蘇映雪僵硬地笑了一下:“自然”,事實擺在麵前,這些槐花隱在人跡罕至的後院,不染塵埃,皎潔若雪,堪稱槐花中的上品。
眼前白影拂過,夏漠辰已不見了影跡。
蘇映雪抬頭,綠葉繁花中,隱約露出夏漠辰含笑的臉龐,他修長的手指在熙熙攘攘的槐花中穿梭,片刻,便摘了滿滿地一個懷抱。
“接著”,夏漠辰在樹上向她揮了揮手。
也許是他麵上的笑容太過清澈純淨,而這清澈純淨極大地蠱惑了蘇映雪,她真的張開了懷抱,慢慢走到樹下,她仰著麵孔,望著他。夏漠辰笑了起來,朗朗的笑聲穿花拂葉,泉一般,流入她的四肢百骸。他抖了抖衫子,那些潔白的花兒,便紛紛揚揚地落下來,在風中悠然地圍著她起舞。她望著漫天的飛花,望著飛花後那雙含笑的眼睛,那一刻,她忘記了仇恨,忘記了身上背負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