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傳文一甩衣袖,滿不在乎地說道:
“行了行了,不同二哥鬥口角。母親這會大約也不樂意見到我,母親好生休息,兒子告退。”說完看也不看陳家文,轉臉拉著周三夫人就走。
常夫人見情形不對,那還敢繼續留在這裏,緊著說道:
“今兒個實在是鬧得慌,環兒就不打擾姨母了,環兒告退。”
說完急忙退出靜心居。
屋內隻剩下劉老夫人母子三人。張二夫人小心翼翼掩在一旁,盡量不讓自己露頭。這會子劉老太太滿腔怒火,他們母子鬥法,她可不想平白無故搭進去做炮灰。
“母親.....”
陳家文將將叫了一聲,劉老夫人便如針紮一般跳起來,指著他鼻子罵道:
“你這不孝子還有臉叫我。我做這些都是為了誰?你倒好,一來就幫著外人數落自己親娘!從前被你大哥迷了心智,先到如今還要幫著你那死鬼大哥,來氣自己親娘?早知道你是這般窩囊無能之人,當初就不該生你。”劉老夫人說著說著,語氣哽咽,哭了起來,邊哭邊說:
“我這究竟是造了什麼孽,我費盡心機,不過是想你能順順利利做上這伯府主人,從頭到尾為的得不就你麽?你可知道陳嵐君一回來,這世子位便成了他的。憑什麼這些年我忍氣吞聲,任由你父親做出一副追思亡妻的深情模樣?憑什麼這些年我一心一意為著這個家操持?還不都是為了你!”
陳家文聽得揪心。長歎一聲,緊緊握住母親的手。這雙手幹枯硬實,上麵爬滿了皺紋。陳家文心中堵得難受。卻沒有辦法指責自己的母親。隻得說道:
“我知道母親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好。可是母親要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做,便能做得到地。如君哥兒這事來說,這寒山先生一生教書育人,桃李滿天下。皇上對他讚譽有加十分欽佩。他說救了胡嬤嬤君哥兒,咱們隻能認,不得不認。”
“您總說為了我能繼承伯府家業。可母親你又是否知道,沒了大哥,這忠勇伯府四個字,不過就是木頭做得一塊牌匾,看起來風光無限,實際上毫無用處!”
劉老夫人聽得怒不可遏。一把甩開陳家文,使勁拍打兒子。怒其不爭道:
“難道沒了陳紹文,忠勇伯府就要倒了?沒了陳紹文不是還有你陳家文。我的兒子哪有什麼比不上她謝婉容的兒子!我不聽你這些廢話,你這些話從你大哥在的時候就說了,一直說到現在.....你就不能有點出息,爭點氣。你大哥再厲害他已經死了,死了四年多,死得透透地。死得連骨頭渣子都化了!”
“母親別鬧了好嗎!母親總說這些沒用得話,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就算大哥死了,我真做了這伯府主人那又如何,我不過就是個小小的翰林......”
“那也不能是她謝婉容的兒子,謝婉容的孫子!我寧願將這忠勇伯府燒個精光,也絕不可能拱手讓給她謝婉容!”劉老夫人雙目血紅,拍打兒子時勾到發髻,頭簪掉落頭發鬆散一片。蒼老赤紅的臉上滿是怨懟憤恨,猙獰可怕。
陳家文望著眼前幾近瘋狂的劉老夫人,不自覺站起身,踉踉蹌蹌後退幾步。仿佛已經認不出眼前之人,便是自己的親生母親。陳家文從小就知道母親不喜大哥,可萬萬沒想到,母親心裏竟然深埋著如此重的戾氣!到底從什麼時候,母親開始有了這份嫉恨?
難道大哥還在府中之時便有了,那大哥從定遠回京.......陳家文深深打了個冷顫,趕忙打住這念頭。
不,不會的!
母親雖說不喜大哥,可對大哥向來有求必應。大哥吃喝用度都是最好,甚至連自己都要排在大哥身後。大哥春闈那一年,母親在家燒香拜佛,祈求大哥高中。大哥考了幾日,母親就拜了幾日佛。母親不過是對大哥的生母謝老夫人有怨恨,可對大哥疼愛有加。自己昏了頭,怎麼能這般揣測母親。
陳家文伸手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跪在母親腳下。不停掌摑雙頰。
“都是兒子不好,母親息怒!都是兒子的錯,母親息怒!”
母子連心,劉老夫人見兒子下手狠厲,很快嘴角見了血。頓時又心疼起來,那股子怒氣早拋之腦後,煙消雲散了。劉老夫人慌忙撲倒兒子身邊,抱著陳家文雙手,哭嚎道:
“家哥兒這是做甚麽!你打自己做什麼,這是要心疼死母親嗎?”終究是拗不過親生兒子,劉老夫人說道:“娘不鬧了好不好。你別打了,別打了!娘聽你得都聽你得!”
“母親!”
母子二人抱頭痛哭,劉老夫人也不知是哭自己命苦,還是哭擋不了陳嵐君進門,將來兒子的世子位遙遙無望。陳家文不知是哭母親無理取鬧,還是哭大哥命薄早死,亦或是哭心裏那份揮之不去的陰霾。
二人隻哭得肝腸寸斷,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