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連理(3 / 3)

“這——”李恪有些尷尬。看來他事先準備的詩不奏效。他在屋裏倒背著手來回踱了幾步,忽然眼前一亮,上前用一隻手牽住田嘉柔的一隻手,另一隻手輕輕拂住她拿扇子的那隻手,慢慢把扇子從她手中抽出來。

“齊紈皎皎如霜月,剪入合歡掩桂風。嫦娥但辭彩雲降,不可通宵在月中。”

李恪一邊吟詩,一邊把頭也不回地扇子遞給早已在旁邊候著的李豫,眼睛含情脈脈地注視著麵前的田嘉柔。

“哦!”“哦!”“好詩!”“正則兄厲害!”

田嘉柔羞澀地低下頭,她長長的睫毛翕動著,花瓣似的紅唇張了一下,但一個字也沒吐出來,臉早已漲得通紅——她沒想到李恪會這麼直接地牽起她的手。

李豫很配合地把屋裏這群起哄的人轟了出去,自己也走出來,順手關上門。門合上之前,她瞥了田嘉柔一眼,發現田嘉柔正怯怯地看著她,手還在她哥的手裏。

她向田嘉柔飛了個眼神,粲然一笑:“明天見哦,嘉柔姐。”然後就看到了田嘉柔哀怨的目光,像是要把她千刀萬剮一樣。她吐了吐舌頭,把門關上了。

李豫喜滋滋地轉過身,一抬眼突然發現有人站在她身後,一聲不吭的,因為晚上光線昏暗,她一直沒發現有人站在她旁邊,這樣突然看見身後有個人,著實嚇了她一大跳。

她輕聲抽了一口氣,待看清那個人的麵貌後,她笑著錘了王鵬飛一拳:“小飛哥哥,你怎麼還沒走?想在這裏嚇唬我啊?”

看到王鵬飛一句話也不說,李豫湊上去仔細瞅他,然後若有所思地托著下巴說:“你喝酒了啊,還喝的不少呢。怪不得你膽敢調戲我嘉柔姐,也不怕我哥揍你。剛才在屋裏,我沒看出來呢。”

李豫湊得如此近,血液一下子衝上了王鵬飛微醺的臉。他拍了拍自己不爭氣的臉。以前小豫也是這樣的,怎麼自己就沒有紅過臉呢?就因為今天她沒穿男裝?話說,小豫穿裙子還真好看。她的頭發也沒有像平常那樣梳成男式發髻,倒似乎是隨意地挽了一下,插著個金簪,幾縷頑皮的發絲逃脫捆紮,輕盈地飛在她粉嫩的臉頰上,竟透著幾分慵懶的嫵媚。

“哎,你想什麼呢?魂飛走了?”李豫伸手在王鵬飛眼前晃了晃。

“沒,沒什麼。你穿裙子太好看了,我都看呆了。”王鵬飛呲著牙笑,低下頭,居然還帶著一絲羞澀,“我以前沒見過你穿裙子。”

李豫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我也不是成天穿男的衣服啊,我在家也是穿裙子的,隻有出門才那樣穿。”說完有些得意,彈了他一個腦崩,“你沒見過,隻能說明你不夠了解我哦。沒辦法,我隱藏得太深了。”

“哎呦,”王鵬飛有些吃痛,揮手趕走李豫,“你還是這樣,下手沒輕沒重,沒大沒小的,穿上裙子也改變不了你的本性!”

“我的本性?是什麼?”李豫嘴角一勾,“哦,是啊,我不論穿什麼,都是腹有詩書氣自華。”說著還飄飄然轉了一圈。

“這哪是什麼氣自華呀,我算是發現了,你在外人麵前一副溫文爾雅,文質彬彬的君子模樣,其實都是裝出來的。你看看你,現在一點都沒有大家閨秀的氣質。真不知道李叔是怎麼容忍你的。”

“我爹怎麼容忍我,關你什麼事啊?你喜歡大家閨秀,不代表其他人都喜歡啊。算了,跟你沒什麼好說的,走了,不送。”

望著李豫遠去的背影,王鵬飛念念地說:“我喜歡大家閨秀?其實,我——”

“鵬飛啊,不早了,咱們快走吧,明天咱們還得讀書呢。”他的自言自語被文家的三小子文軒打斷了。他茫然地四處望了望,發現文軒在衝他招手,便應了一聲“來了!”跑了過去。

……

翌日清晨。

田嘉柔拜過舅姑,正坐在那裏吃飯。在李家吃飯,不是一次兩次了,但今天她還是莫名的緊張,或許就是因為身份不同了吧。想想昨晚,兩片紅暈悄悄地爬上了她的臉頰。

“嘉柔姐!”不用回頭,田嘉柔就知道一定是李豫跑過來了。她揉了揉自己泛紅的臉,想把紅暈壓製下去,不過顯然失敗了,於是她放棄了,幹脆回過頭來,用清流般的微笑迎接李豫。一轉眼,她看到了李豫滿是陽光的笑容。她的心情突然輕鬆了許多。

“小豫!跟你說過多少遍了,要叫嫂嫂。”李恪把一隻手搭在田嘉柔的肩頭。

“哥!跟你說過多少遍了,改不了了。”李豫學著她哥的語氣,雙手叉腰說。“你——”李恪無語。

“好了,”田嘉柔製止了拌嘴的兩人,“就聽小豫的吧。突然叫嫂嫂,我也不適應。”

“慢慢就會適應的。”李恪把田嘉柔摟得更近了,他說話的氣息甚至撩動了她的發絲。田嘉柔的臉像是要滴下血來,她推開李恪,小聲說:“幹什麼,爹娘還有這麼多人在呢!”

李豫裝作什麼都沒看見,扯過椅子坐下,大聲感歎了一句:“今天天氣真好呢。過了上元節,春天就快要來了。”

……

皇宮中。

“今天天氣真好呢。官家要不要去禦花園和臣比試一場?”高俅滿臉堆笑,臉上的橫肉隨著他的笑在不斷顫動。

“不了。老了,再踢球,身子骨就快散架了。”宋徽宗趙佶感歎了一句。又是新的一年,按理說應該是萬象更新,可擺在他麵前的卻永遠都是解決不完的問題——這邊的宋江叛亂剛剛被解決,那邊的金兵卻不打算讓他過安生日子——他真的已經心力交瘁了。有時他看著鏡中的自己,那染霜的鬢發、枯木般的容顏,不由得心想:人生又能幾個秋啊!

“不如,高卿來看看朕昨天剛作的這幅畫吧。昨天上元節,與眾妃遊宣德街,朕甚是欣喜,回來又看見禦花園中早花初開,一副天成美景,便作此畫,並題詞其上。看看,怎麼樣?”說著展開畫軸。

“《月下花鳥圖》。官家的筆墨,怕是最出色的丹青妙手也自愧不如呢。”高俅沉思片刻,忽然計上心來。“昨天的確是好時候,不僅是佳節,有美景,更有喜事呢。”他看似不經意的說了一句。

“哦?什麼喜事?”趙佶來了興趣。

“回官家,是李尚書和田平章家的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