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川家現任家主是你的父親。

簡單形容一下父親大人的為人,那就是三倍濃度的禪院直哉塞進罐子裏發酵二十年。

你和這個封建糟老頭子的關係並不好。從小到大,你對“父親”的最大期待就是能和那個老東西井水不犯河水——但就連這點指望也都是妄想。

還未成年就想為你定下親事,高專畢業回去後又接連安排相親。順著舊時的邏輯,婚配之事再不濟也該由母親來操心。你冷漠又毫無存在感的母親明明還健在,可他那迫切的態度就仿佛你是件急於脫手的次品。

不過,在你主動提出“必定嫁入禦三家”的束縛,並且似乎還真有那麼點花頭後,倒是沒人再來管過你。

——可現在禪院直哉要退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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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川株式會社位於名古屋愛知縣。家族裏大部分缺乏天賦的旁係會選擇投身金融業,藏匿於高樓林立的現代都市中對抗著另一種形式的腥風血雨,絲毫看不出和動則你死我活的咒術界有任何關係。

電梯升至三十三層後“叮——”地打開,你大搖大擺地走出去直奔董事長辦公室。

來之前你特地找硝子借了套便裝,為的就是此刻能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舊牛仔橫穿全員西裝的辦公區:明明是午餐時間卻沒人離開工位,一個兩個地抱著電腦和資料合同卷得飛起。

然後站到上川家主麵前。

雖然早就過了叛逆的年紀,但能氣一氣老頭也是好的。

果不其然,在你支使著路過的員工打開密碼鎖,然後一腳踹開感應門的瞬間,老爺子拳頭都硬了。那副“你從頭到腳都是些什麼玩意兒”和“忍住不要浪費時間跟她一般見識”混雜在一起的表情實在讓你心情大好——可以的話你願意付2000日元看他現場表演一下量血壓。

你故意推了推鼻子上的時髦墨鏡——稍大了點,從五條悟那借來的——流裏流氣地點上一支煙,然後坐到一旁的真皮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麵前的茶幾上正好放著一杯熱茶,不知是為誰準備的。

“找我有事?”

上川家主揮了揮手,讓正在彙報工作的助理先行離開。他看了一眼辦公桌後的座椅但並沒有走過去,而是留在了離你更近的位置。

“你知不知道禪院家主來退婚了。”

知道。禪院直哉釣魚執法嘛,好巧不巧你做賊心虛。

“我本以為你能實現承諾才一直放任你至今,現在看來那根本是沒有希望的事。”他挑剔的眼神像是剜開一塊肉一般掃視著你,“名喜多,你已經一把年紀了。我再給你一個解除束縛的機會,立刻聽從上川家的安排去相親,然後盡快嫁人。”

“我不去。”你翻了個白眼,“你著什麼急,不就是嫁入禦三家嗎?”

禦三家禦三家——禦三家活著的男人又不是隻有一個禪院直哉。

你舉起右手打了個響亮的響指。

五條悟破門而入。

沒錯,有你和上川家立下的束縛在前,為了堵住家主父親的嘴隻好又把這家夥帶來了——總不能去找加茂家吧?現任老家主兒女雙全,老婆情人一打;繼承人少主又太年輕,記得和伏黑惠是差不多年紀,比你小了有半輪。

雖然端著蛋糕剛打劫會社茶水間零食櫃的五條悟表現得十分拉胯,但事已至此你也隻能硬著頭皮一頓尬吹:愛吃甜食,單純善良,教師編製,尊老愛幼。

“……總之,不也是禦三家的男人嗎?”

父親大人的表情相當精彩。“你你”“啊啊”地噎了半天說不出話,想必是對你刮目相看。

你趁熱打鐵一頓口嗨:“我承認我沒搞定直哉讓煮熟的鴨子飛了,但這不是還有五條悟嗎?何況他打架也還行,你應該沒什麼不滿的吧?以後就別管我了……“

辦公室那頭的座椅忽然轉動,赫然出現在所有人麵前的正是你口中那隻“煮熟的鴨子”。

你戛然而止看向上川家主,表情相當精彩。

你爹光告訴你:禪院直哉來退婚了。

卻沒告訴你:他來了,還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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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先找時光機想辦法回到五分鍾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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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沒有後悔藥,名古屋也沒有時光機——你從未想過要讓禪院直哉知曉的這一麵,完完全全、無可挽回地展現在了他麵前。

今天以前,你從未在家宅、料庭、雅居以外的地方和他見過麵;從未換下或明豔或素雅,花一般精美繁瑣的和服;從未放下規規矩矩的發髻;從未抽煙;從未用腳踢門;從未翻白眼口吐芬芳;從未翹二郎腿盛氣淩人;從未理直氣壯、口無遮攔、強詞奪理、橫衝直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