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盒(下)

你抱著石缽再度登上了愛宕山,沿著山路的石階拾級而上。

夜風清涼,月色溫和。

你哼著歌繼續往上,隻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

……

上川小姐的側臉正望向白茫茫的窗外。她蜷坐在旅館廉價的轉椅上,禪院直哉一伸腳就把人勾到了床邊。

你在看什麼?他問,外麵有誰?

上川搖頭不語,訥訥喊了一句直哉大人。

畫麵一轉,她又躺在床上倚在了他身邊。

禪院直哉視線往下,一眼便找到了她腰側和腿沿上醜陋斑駁的傷疤。

說什麼“因為是輔助型,所以不適合戰鬥”,果然又在撒謊。臉上的疤是因為近期有過戰鬥,身上的疤則證明了從前無數次出生入死的粗暴戰鬥。這個女人才不是什麼手不能提的輔助咒術師,看來那個強化精神的術式不光可以給別人用,也能直接作用於自身。

你這樣可不行,禪院直哉挑剔地皺起眉,一個女人身上都是疤,實在太醜了——這樣不成體統可當不了我的正室。

不過強一點給我生孩子倒是不錯。

臉蛋也長得漂亮……相貌是個難能可貴的基因,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兒子運氣不好長成甚一那副醜臉。

但好歹睡過了,又是上川家大小姐,娶還是得娶。

“我看你還是做我的側室吧。”他宣布道。

不行的——上川連連反對,兩條手臂又搭上了他的肩膀:直哉大人,我要做正室,說好了的呀,直哉大人……

禪院直哉想起來了,好像是已經簽了婚姻屆。

沒辦法,也行吧。

但他還是拿捏著擺出了臉色:好吧,我勉強同意你做我正室。但你以後要聽我的話,走在路上要跟在我身後三步,碰到什麼意外就好好輔助我,我會順便照看你;年紀也不小了,今年趕緊給我生個嫡子,做不到的話明年就得添幾個側室了;咒術師的工作就別做了,都給我這個家主做正室夫人了,沒必要再那麼辛苦去拋頭露麵;順便把東京那邊的關係也斷幹淨,尤其不準再跟五條悟來往……

好的呀,都聽直哉大人的,不想嫁五條家,我要嫁禪院家——上川鑽進他懷裏這麼低聲細語道,禪院直哉的心都飄飄然地膨脹起來。

還有……對了,以後不用再吃花瓣了。他幹脆把上川一直以來的小秘密也順道揭穿了:想偷偷把嘴裏變香一點嚼口香糖也是一樣的,你真是笨得要死。

——口香糖有甜味,會被以為是吃完東西沒漱口,太失禮了呀。

——沒關係,我喜歡甜的。

他喜歡甜的東西。

雖然不至於誇張到四倍甜度,但總之也是個甜口。

口袋裏似乎還有一顆忘在那很久了的糖,禪院直哉沒來由地想起。

很久前撞破上川小姐食花飲露的真相後,心血來潮想著裝作碰巧給她一顆糖的話,那女人說不定會感激涕零地在心裏大呼幸運。然而有一陣子沒見後這事就忘在了腦後。畢竟隻是個女人,不可能一直放在心上。

他忘在口袋裏的東西禪院家的下人是不敢隨意清理的。隻能在換洗前取出收好,待洗淨的衣服送來後又再度放回。時間經過了許久,那套羽織也數次濯洗,糖卻留了下來,一次次被發現又被忘記,一次次融化又變得堅硬。

正好有顆糖……

“可以給你”——他原本想說。但仔細一想,那身衣服在淋雨後早就換了。旅館的鄉下人自然沒有家仆來得妥帖,估計已經把糖扔了。就算沒扔,浸過雨水的髒東西也是不能吃的。

算了,等回禪院家再說……回去了給你一顆新的。

他伸手,想要攬住懷中的未婚妻,卻隻摸到冰冷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