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薇搖搖頭,抹著淚道:“西域那麼大,風一吹,黃沙漫,哪裏辨得清方向。羽林衛是在十數日後找到我們的,在那之前,我們糧車都被劫了,水米不剩……多虧吉祥鋪給我的年貨,才讓大家撐到救援。”
眾人恍然。年前錢薇率隊北上,在吉祥鋪落了個腳,當時程英嚶他們便給錢薇裝了年貨,諸如年糕肉幹,沒想到後來竟成為救命糧。
“因為年貨是私物,所以我沒有和糧車放一塊兒,陰差陽錯,保得它們沒有被劫去,才,才……”錢薇想到黃沙中生死一線,又泣不成聲起來。
蘇仟連忙上去扶住她,一屋子人飯也吃不好了,哽哽咽咽成一團。
程英嚶卻覺得哪裏不對勁,心裏咯噔一下:“等等,舅母,這樣說來……劫糧的人是認得中原,或者說錢家的糧車?相當精準的就隻劫了糧車。”
錢薇擦著淚,正色起來:“不錯。劫糧的有兩批人,一批接應的褐眼卷發,明顯是加爾摩設的人,另一批動手的則應是中原人。他們對錢家掩護糧車的障眼法很熟悉,前後不過半個時辰,就全部劫走,一輛不差。”
頓了頓,錢薇回憶著,臉色逐漸沉重:“而且,錢家派出護糧的各個都是好手,劫糧的根本不與我們打鬥,隻圖糧食,速戰速決。所以這種劫持,對精準和速度要求非常高。而那些歹人,明顯早就知道錢家底細。”
蘇仟狠狠咬牙:“能夠知道錢家的底細,可不是一般人啊。”
吉祥鋪陷入了乍然的死寂,眾人都覺得涼氣從腳板心往上竄,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良久,程英嚶臉一青,從後槽牙吐出幾字:“東周舊人,而且,絕對是東周做主子的舊人。”
話到這個份上,程英嚶說不下去了,筎娘更是痛心疾首,躲到一邊抹淚,蘇仟和錢薇麵麵相覷,明白了三四分。
“怪不得我進京聽民間傳聞,說突然爆發的戰亂和南邊黨人有關……”蘇仟剛想說,卻看了眼程英嚶的反應,沉默了。
“小十三別憂心了,我今早將這些都稟過東宮了,好歹有上麵拿主意。”錢薇低聲勸道,“保重自己身子才是要緊的。”
程英嚶哪裏還顧念得了身子,她隻覺得胸口像塞了棉花,氣都喘不過來,痛得太陽穴都發漲。
豈止是有關,簡直是刀往腦袋上懸,拴刀的線兒都快斷了。
砰,程英嚶一把摔了筷子,起身就往鋪外走,飯也吃不下了,丟了句“去去就回”,背影深一腳淺一腳,踩得虛浮。
筎娘憂心不已,衝到門口喊。
“去哪裏?”
“祥雲鋪。”
“去做甚?”
“拉同夥。”
一陣春風起,山雨欲來風滿樓。
四月中旬,邊疆戰事捷報頻傳。
自從新禦軍帶來了首勝,西周軍心煥然一新,三軍士氣蓬勃大振,反攻勢如破竹,全都咬著報仇的血性,將西域軍往關外打。
這個國,終於暖和起來了。
民心,也終於亮堂起來了。
而百姓們頭揚了起來,膽量就往上走了,隨著勝利勢不可擋,唐興被西域掠去一事,就成了民間甚囂塵上的憤慨。
奇恥大辱。一國大將連落葉歸根都不得,還被敵方掠去了屍身,這成了壓在每個西周百姓頭上的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