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送別(2 / 2)

容巍頓時有了一絲慌亂。不是君,和臣,甚至無所謂了東周,和西周,那又當如何呢?

自己縱是名將刀客,神佛不懼,這少年卻有時候比自己,還要有膽量得多。

趙熙徹直視他,夕陽映照下的瞳仁明亮:“不知你劫獄那晚醒了麼,我給父皇的回答,你是否聽到了。”

容巍摸了摸鼻子,點頭,又搖頭,那晚如在夢中,有些東西太美好,而令他到現在都不敢確信。

“他是你的理由麼?是。高山流水之交麼?否。”

趙熙徹答,聲音不大,卻字字句句砸在刀客心尖上,有醉酒般的眩暈感,奇怪,他是習武之人,很少喝酒。

容巍靜默了會兒,抬起頭,同樣直視趙熙徹,第一次雙方都不帶任何遲疑或矯飾的目光,互相都懂了不必出口的話。

不必說予這天地知,不必說予這曆史知,更不必說予這眾生知,你知,我知,就好。

趙熙徹複提了酒壺,一仰頭,整壺都灌下了肚,放下壺,卻紅了眼眶,這趟出使如不歸路,沒人會比他這個天家兒郎更清楚。

西出陽關無故人,最怕是真的,送君送過灞橋柳,從此世間無故人。

容巍也不知道能說什麼,縱是他仗著一把破軍刀,無物不可斬,但孤身此去敵方大本營,也沒人會比他這個武將更清楚危險。

然而他有豪賭的理由,幹淨的,無罪的,他想這樣與太陽並肩而立。

“如此,請君珍重吧。”

趙熙徹良久一句,風吹起他墨發,少年側身,讓出路來。

容巍點點頭,上馬而去,馬蹄馳出半裏遠了,他又噔噔瞪的馳回來,果然,趙熙徹還在原地,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夕陽拉得剪影老長。

男子下馬,複走到少年麵前,目光落到那肩上飄的短發,割發禮,這是第二次,他為他割的發了。

事不過三,這一次,他來。

於是刀客解下刀,單膝跪地,是武將的禮,是身為一名刀客,最至高無上的宣誓和效忠——

“在下容巍,這輩子,願做王小五的不二之臣。”

山花漫,春柳碧,人間難得是真心,不信四月天。

這廂,盛京城中,沈銀卻覺得四月天冷,凍得她手腳發涼。

“那要作甚,送命麼?!”流香也在一旁捂嘴,把驚呼都咽了下去。

二人躲在沈府的巷子角裏,臉上都戴著帷帽,旁邊停了裝滿家什的板車,是從曾經的家裏搬出來的。

沈圭去後,天機之族快速沒落,樹倒猢猻散,仆從親眷都跑光了,高門朱戶的侯府也住不起了,沈銀遂和流香搬出去,托沈鈺的麵兒,住到禁軍營為家屬設的廡房裏去。

此刻她們剛清了家什出來,就撞見祠堂銅門大開,一溜煙的酒席擺了出來,而做東的,正是沈錫。

因為戰亂而凋敝的盛京,突然出現了半條街的流水席,吹鑼打鼓,紅綢幔帳,顯然是用心準備了數日的顯擺場麵,不可不謂是突兀又古怪。

於是百姓迅速的湊了過來,烏泱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