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英嚶這下哪裏還顧得了頭暈,立馬明白了有人要害她,遂也是怒火攻心,罵那太醫:“妾與大人無冤無仇,素昧平生,大人為何狠心至此?!”
太醫也知大勢已去,尖銳的狂笑起來:“完了,都完了!你這個妖女,枉顧人倫違背綱常,丟盡了天家的臉!差了整整一個輩分啊,恥辱,真是兩朝的恥辱!”
果然是為了這事兒。
程英嚶雖知算人倫,她確實講不上理,但也沒到任由旁人來要自己命的地步,姓趙的都還沒發話呢,輪得到蝦兵蟹將?
“枉顧人倫,兩朝恥辱!!!”
太醫絕望的喊了一聲,竟是涕淚交加的,猛地把什麼草藥往嘴裏一塞,斃命了。
程英嚶嚇得不輕,正要讓楊胭去探探鼻息,後者卻沒有說話,她轉頭一瞧,心跳都快靜止了。
楊胭唇角流出鮮血,正對她如釋重負的一笑:“良家子,您的恩,妾這就還了……”
話音剛落,女子就倒了下去,最後殘留的笑毫無留戀,人世來一遭,幹幹淨淨去。
賈府大亂,尖叫聲呼救聲鬧嚷嚷的。
程英嚶僵在原地,也不知什麼時候,大門打開,龍驤衛闖了進來,緗袍身影出現在她眼前。
“鴛鴛!”那人向她奔過來,一把摟住她,“沒事了,沒事了,我來了……”
程英嚶抬頭看他,鼻尖就酸了:“趙沉晏,都死了……我們真是罪大惡極,上天不容麼?”
趙熙行輕輕拍女子的背,柔聲道:“沒事,交給我,我來安排。我先讓自己人給你瞧瞧,有沒有大礙。”
立馬有另一名太醫請安,重新懸絲問診,應該是東宮信得過的了。
程英嚶這才冷靜下來,打量著趙熙行,後者胡亂披著緗色裏衫,外袍都沒穿,墨發也沒冠,就那麼垂在背後,用一根錦絛草草係了。
儼然是來的匆忙,從榻上就直接衝過來了。
“你的傷!”程英嚶如夢初醒,抓住趙熙行上下瞧,又愧疚又心疼,“聽說你時而清醒時而昏睡的,如何親自跑來?可有哪點不適,還痛麼?”
“……楊阿蠻那丫頭在寢殿外敲鑼打鼓。”趙熙行唇角微抽,目光落到女子身上,又立馬溫軟,“沒事了,得知你可能有難,本殿就是命懸一線了也得爬來啊!”
程英嚶轉憂為笑:“什麼話,猴子不成。”
那廂,懸絲問診也結束了,太醫恭恭敬敬道:“稟皇太子,良家子的腳傷無礙,不著地,養著,過月餘就能愈合了。”
頓了頓,太醫看向正在被用草席卷出去的同僚,續道:“罪人問診的絲線抹了桉樹油,聞久了會讓人神情昏昧。那碗金銀花湯,臣也瞧過了,是斷腸草(注1)。此花與金銀花極為相似,利用了良家子不清醒,故意讓良家子選錯。罪人乃受人指使,吞服的是大劑量的馬兜鈴(注2),應是來就存了死誌,提前備好了。”
趙熙行眸光一寒,從後槽牙咬出幾個字:“……楊功!”
“皇太子息怒!”眾人慌忙跪倒,能感覺到趙熙行身上的寒氣,將屋內都凍成了冰坨。
趙熙行解下身側佩劍,砰一聲摔在地上,冷笑:“著大理寺徹查!若真是那般,把劍帶給楊功,告訴他,本殿敬他儒林聲望,死罪可免!但其他的,不要不識好歹!”
龍驤衛立馬捧了劍出去,劍刃寒光流轉,殺機不掩。
氣氛一時間頗為僵滯,緗袍男子壓抑的怒火讓眾人大氣不敢喘,好在那個太醫解圍了,喜笑顏開的跪下。
“臣,恭喜皇太子!賀喜良家子!”
滿堂驚。
太醫看了看程英嚶受傷的腳,又看了看趙熙行轉好的臉色,撲通撲通的磕頭起來,喜極而泣的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