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淨笑得打跌。
鹿蕭蕭捏緊拳頭:“以後遇到胡亂吹噓自己的,我見一個打一個!”
名不副實的家夥都去死!
“不過,這家夥身上確實有古怪,”陸淨把畫卷了卷,丟回到匣子裏,正色道,“他被顧劍聖收為徒弟後,一直很不成器,一個靈獸也沒契成,但禦獸宗對他卻很器重,三年前直接令他掌管禦獸宗屬下的賭行。他修為不濟,體魄卻極其沉重,就連普通以錘煉體魄,肉身為器的武士都難以媲美……”
“你說他是誰的徒弟?”仇薄燈忽然打斷他,“顧輕水?”
“啊,對,就是那個西洲第一劍聖的顧輕水……”陸淨撓了撓頭,不知道仇薄燈怎麼忽然對這個感興趣,“一千年前西北隅出邪祟,好像就是他前去斬殺的,西北隅韋風風穴的鎮碑就是他立的。”
“這樣啊。”
仇薄燈微微頷首,神色如常。
他的指尖慢慢撥弄桌上白瓷瓶裏插著的一支梅花,花瓣映紅了他的指尖。
“這次厲風南下,冰川擁塞,也是顧長老前去驅鯨破冰,正航道……”葉倉道,話說到一半,就被鹿蕭蕭狠狠擰了一下,疼得眼角微微抽搐。
葉倉回頭看她,意思是,你發什麼神經。
鹿蕭蕭凶狠地瞪他一眼。
房間裏,不渡和尚在寫給山海閣的信,陸淨繼續分析莊九燭身上的疑點,仇薄燈在斟酒看花,沒什麼異樣。鹿蕭蕭卻奇怪地,敏銳地覺得,小師祖問顧輕水的時候,隱約有一些很輕微的不對勁。
這一絲直覺稍縱即逝,她再看小師祖時,就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梅城的動靜這麼大,禦獸宗估摸這兩天就得到消息了。”不渡和尚抬頭道,“除了百弓莊跟他們有關係,我路上探查的幾個引魔陣,也有他們的手筆,雖說都不是直接插手的。現在是……?”
“傳信給禦獸宗,要讓誰來梅城走一遭,自己看著辦。”仇薄燈挑揀盤中的梅子,語氣不疾不徐,不喜不怒,“但來的人,我不滿意,那就換我親自去一趟禦獸宗,走一走他們的山門。”
仇薄燈鬆開指尖。
一枚蜜漬梅子浸進酒裏。
有那麼一瞬間,不渡和尚覺得說這話的,不是太乙小師祖,不是他們熟悉的那個紈絝仇薄燈,而是……神君。
可他什麼時候不是神君,又什麼時候是神君?毛筆在空中懸停了一下,在紙上滴了一滴墨,不渡和尚猛然回過神,低頭說了聲“好”。
仇薄燈已經將目光轉向了窗外。
天池山上,流雲過崗。
……………………………………
且不提一句簡簡單單的“親自登門”在禦獸宗驚起什麼波瀾暗湧,梅城的人隻覺得這個冬天和以前相比,要好太多。
近城郊處的百弓莊忽然沒了,再沒有穿著百弓莊袍的人趾高氣昂地來往,有女兒的人家不用擔心哪天就找不到女兒了。鋪攤貨郎也不用擔心時不時有人酒飽飯足,還掀了自己的案板。
今年雪下得早,天池山的古梅也開得早。
明年會是個好氣候。
“……熏雪茶,煮粥花,蜜漬梅子不少加——新雪沸的新茶!”
“白梅果,紅梅絡,蝶糕煎羅鍋——”
“梅餅五文一個……”
“……”
婉轉的早點鋪子叫賣聲在冷清的空氣裏回響,雪一天一天下得大起來,趕來梅城觀雪賞梅的旅客文人也一天一天地多了起來。冬天來梅城的人,早上大多不會在客棧裏窩著,而是要頂寒冒冷地,去喝一碗地地道道的梅城粥點。
東街末,垂枝梅下。
一根竹竿挑起寫了個“楊”字的舊旗,底下就是一個簡簡單單的鋪子。主勺的老婦人姓楊,未曾婚嫁,老來便開了個早點鋪子,除了糊口外,主要是找點事做,不要太冷清。去年收了個走荒人的遺孤,認作自己孫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