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我們可以選擇守護(1 / 3)

“閣主, 到西洲地界了。”

總執事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的瞬間,四肢大張癱在躺椅上呼呼大睡的左月生立刻像顆皮球一樣,彈了起來, 熟練地一扯衣袖,一整腰帶。短短一個時辰的小憩, 就又恢複到他那副生龍活虎的土匪做派。

剛正完衣袖, 飛舟外就傳來一道沉穩的嗓音:“西洲荒蕪,山海閣主遠道而來, 不勝榮幸,可否一見?”

嗓音傳入的瞬間。

老天工悄無聲息地從房間中隱去。

千丈高空中雲層洶湧流動,一位短須褐衣的老者馭一條鬢須皆張的惡蛟而立, 手背上套十二枚銘刻妖獸圖騰的金環,腰間的一枚獸首腰牌正自微微發光。惡蛟張口,雲層中忽而風流急動。

風推流雲, 向前平去。

卻詭異地靜止。

仿佛撞上一重透明的琉璃罩, 白雲如海浪一般倒卷起來。停在距離一艘白玉金閣的雲中寶船大約三十來丈的地方。那艘船華麗非凡, 船上的高閣共有九重,重重精致如八寶轉子, 青金色的琉璃攢尖奉城連磚頂分四脊,四條脊上蹲著的走獸,仙人流光溢彩。隱隱約約間, 散發出非同尋常的神異氣息。

單就屋脊上的一尊饕餮走獸像, 便價值千金。

整艘飛舟加起來, 已不可計量其貴幾何。然而令短須褐衣的長老明麵喚出惡蛟,暗中緊扣十二馴獸金環的, 不僅僅是因為它所耗費的恐怖財富, 更因為它的出現代表一個如今在十二洲稱得上一方大人物的貴客, 抵達西洲。

金樓白船江月生,山海懸鏡名左家。

山海閣閣主,左月生。

此人與其他當初幾位聞名一方的紈絝不同,在十二年間修為並未有太大的提升。但作為左梁詩的獨子,在左梁詩殉道之後,能以低微的實力,用短短十二年重振山海閣,某種程度上,卻是另類的恐怖。

除去如今山海閣雄霸一方的財力外,左月生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天工府少府主。

燭南大劫後完成清理門戶的天工府宣布出世。天工府作為十二洲最擅長煉器的仙門,一朝出世,頓時引得四方勢力芸芸相聚。包括禦獸宗也曾派人去送過賀禮,希望能與天工府交好。

欲與天工府交好的仙門很多,除去地位敏感特殊的太乙宗和巫族外,幾乎所有仙門都與天工府聯係過——要知道,避世千年,重開山門後的天工府,最需要的就是有人提供支持,結盟以渡過虛弱期。

令所有人大跌眼眶的卻是,天工府開府當天,直接宣布他們的新任少府主:

左月生。

——這是十二洲數千年以來,第一次出現有人兼掌兩派。

山海閣與天工府,一個因兩度大劫幾乎半殘,一個因千年避世走向衰敗,兩者聯合在一起,竟然煥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生機。迄今為止,由山海閣調度資源,鍛造零件,由天工府組裝,銘刻核心的飛舟無處不在。

有些時候,真教人有些覺得這人間的風雲變化,快如夢幻。

再往前推二十年,有誰跟別人說,紈絝榜上的幾大惡少,會在短短十幾年間,崢嶸必露,成為攪動風雲的大人物,恐怕沒人會信半個字。

短須褐衣的長老垂手立於惡蛟蛟首上,明麵不急不躁,實則神經緊繃到極點。

一架金樓白玉舟,來的卻是山海閣與天工府兩大仙門!

眼下正值西洲命運最為微妙關鍵的時刻,任何一股插手其中的力量,都很有可能攪動起新的狂風巨浪!

機括轉動聲響,精致華麗的金樓白玉舟舟側的欄杆向左右兩側敞開,一條鋪設海水龍紋的白石陲帶踏跺伸了下來。

短須褐衣的長老手指劃過腰間的腰牌,惡蛟化作一道清光,沒進腰牌中。

他登上飛舟。

嘩啦嘩啦。

山間的流雲隨著衣袖的起伏湧動。

一處便是正中也水汽繚繞,霧聚不散的深穀內,一名身著樸素道袍,背負鬥笠,腳踏藤鞋的青年正在搖晃著手中的六博箸。一位十一歲的道童板著肉乎乎的小臉,一本正經地指責他:“師父,博賭乃醜習陋弊,您身為掌門,不僅不以身作則,還帶頭玩六博,不合儀禮儀,更非長者尊者所為。”

“摘指師長,也不是弟子所為啊?”相貌清雋的青年道士笑道,“小阿一,你這可不合禮儀。”

被反過來指責的小道童不見一絲怯色,反而神情越發嚴肅:“神君說過,‘人非聖賢,孰能無過’[1],是故弟子可以為師,師亦可為弟子[2]。老師有錯,身為弟子就應該及時指出,而老師當不恥下問,及時更過才對。”

“你可少看點亂七八糟的雜記野談了吧,”青年道士失笑,“什麼神君說,神君有言,神君曰,仇大少爺他知道自己話那麼多嗎?全都是些說書人托辭神君,杜撰的。嗯,算不上什麼壞話,頂多就是對神君的不靠譜吹捧不過你少看點那些東西為妙,仇大少爺可最煩那些文縐縐的條條框框了。”

“真、真的嗎?”

剛剛還穩重如大人的小道童頓時瞪大眼,露出幾分慌亂。

“真的,比真金還真,”清雋道士懶洋洋地說,“為師騙你做什麼?”

小道童朝他投去不信任的目光,嘟噥道:“你又不是沒騙過我。”

“”

清雋道士一時語塞。

大抵以前當真幹過不少“非人哉”的事情,清雋道士一時心虛,急忙岔開話題:“這幾根博箸,就是為師今天要教給你的東西,”略一頓,他放慢語速,悠悠地問道,“小阿一,這世上的博箸,有大小之分,博金銀,博前程,都隻算得上是‘小博’,哪怕以此一夜富甲天下,也登不上什麼台麵。那你可知,這大博,博的是什麼?”

“阿一不知。”小道童搖頭誠實地回答,隨即又急切地追問起前頭的事,“神君當真不喜歡人文縐縐的?”

清雋道士:“”

他到底造什麼孽,要收一個狂熱崇拜仇大少爺的小豆丁當徒弟啊?!這幾年來,耳邊天天有個小不點開口閉口神君如何神君如何,神君是否如何,是否如何聽得他耳朵都快起繭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