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族祭司都會培養一隻屬於自己的逐魂鳥,祭司死後,逐魂鳥一路帶領祭司的魂魄回到祖先所在之地,不再折返靈山。這便是我的逐魂鳥——魑魂。”連幽輕輕道。
“當年,娘親……”
“不錯。魑魂曾指引阮阿娘。”連幽抬起手臂,魑魂扇動翅膀,飛到風曦肩上。
風曦左肩一沉,撇頭看向魑魂,魑魂圓溜溜的大眼睛也好奇地正打量著風曦。風曦感覺魑魂格外親切,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撫摸魑魂的絨羽,魑魂倒也乖乖的。
“逐魂鳥通人性,魑魂更是其中佼佼者。除了花姊他們,我的朋友,大概就隻剩魑魂了。”連幽自嘲一笑。
“這幾年,你過得如何?”想到阮姬葬禮時他們還是那麼要好的朋友,風曦忽然心有不忍。她意識到連幽這幾年可能並不快樂。
“那惡魔屠村之後,我爹娘,都由魑魂接引。”連幽頓了幾頓,語氣盡量平淡。
風曦心一顫。
“有時候我在想,這就是報應,”連幽將目光投向風曦,“可為什麼報應不在我身上呢?”
“……”
連幽開口打破了沉默:“你把魑魂帶走吧。它記得路,若你想給花姊他們寄信,可令它傳信。”
風曦搖了搖頭:“那你呢?”
連幽的神情認真:“你把魑魂帶走,我心裏會好受些。”
語罷,連幽抬頭,看到淡藍無雲的天幕上,一輪彎月。
他朝著月亮,直挺挺地跪下,雙手合十,祈禱。風曦靜靜矗立在他身側,看著月亮出神。
片刻後,風曦忽然也朝著月亮跪下,雙手合十,在心中默默重複著連幽所念的禱詞。
連幽祈禱過一遍,這才看向風曦:“你這是……”
“如果那位月之神女能夠免去世人的罪惡和痛苦,拯救世人,我願意和你一同祈禱。”
風曦輕輕道。
連幽眉頭舒展,那蒼白的臉上染上一絲轉瞬即逝的笑意。
“其實我占卜過你的命運。”他輕聲說。
“……”風曦將目光投向少年人的眸子。
“命數何等玄奇,到頭來也不過一句。”
“什麼?”
“能救你的,隻有月神。”
“……是啊,在巫族人眼中,月神能拯救所有世人……”
連幽搖了搖頭,又重複了一遍道:“能救你的,隻有月神。”
風曦皺了皺眉,片刻後,道:“好,我知道了,謝謝你。”
她並不相信連幽的占卜,也不願同連幽繼續爭辯。
“你會回來的吧。”連幽道。
風曦起身,朝靈山之外走去。片刻,風曦才輕輕嗯了一聲,聲音散在風裏,頃刻便淹沒在火紅色的楓林之中,獨留魑魂在靈山的夜空久久盤旋哀鳴。
風曦從未想過自己有來到中原的一天。
看著街上除了行人和房屋略少,與它處無異,風曦暗自感覺無趣,便尋了個清冷的酒館坐下。小二立刻殷勤地圍上來:“客官,來點什麼?”接著一串菜名酒名,價格比大荒稍高。
風曦隻聽了聽,片刻道:“一壺暖風雪。”便將視線投向門外,心中暗自盤算著尋找“轉機”的事情。
小二動作麻利地上了酒,打量了一眼門口,並不離開,隻停在桌邊道:“我們這裏也可以打尖住店的。客官是外地人吧,天快黑了,這裏晚上不安全,有野獸,我們都不出門的。不如住一晚明天走。”
風曦打量了下小二。小二是個皮膚微微黝黑的青年人,看上去純樸憨厚。風曦笑了笑,道:“謝謝你,我隻是找個人,坐會兒就走。”
小二露出頓悟的表情,以了然於胸的口氣道:“你要找的一定是大巫祝吧。”
風曦一瞬輕輕皺了皺眉,但很快就不動聲色,道:“你目光真老到。”
其實風曦是不想住店,隨口編了個理由,不過任小二說下去,也許能挖到一些情報。
小二挺直了腰板,頗有幾分自豪地笑到:“那可不,大巫祝占卜之術的厲害,在鎮上誰人不知?別說鄰鎮,就是鄰國慕名而來的也不少。姑娘,你可算是來對地方了,大巫祝就在本店七裏外的桃山,你今天歇息歇息養足精力,明天走兩個時辰就能到。
“不過這大巫祝脾性很是奇怪,十個求簽的,九個求不到,你還是做好心理準備吧!”小二爽朗一笑,善意提醒道。
風曦思索片刻便定了客房,打算明天真去那什麼大巫祝那兒占一掛。小二收了定金,又和風曦聊了幾句,直到有新客人來才喜笑顏開點頭哈腰走開了。
風曦提著酒壺出了門,天竟已黑了,路上沒有一個行人,夜色裹著眼前的小鎮,山林之間點綴兩三豆大燈火,偶爾傳來蟲鳴和野獸的嚎叫。玉盤從烏雲中探頭出來,將皎潔冰冷的月光傾瀉滿地,山風攜裹著微微的潮氣和冬末的寒涼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