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帶珠丹離開的時候帶著滿目的思索,連神情都有些恍惚,和以往的形象簡直判若兩人,以至於紅芙都瞧著有些意外,晚了片刻才行了個禮。好在他本身也不是個計較這種繁文縟節的人,兼之此刻心神不屬,沒留神就走過去了。倒是紅芙,立在大殿門口,呆呆地看了好半天才進屋,實在是搞不懂這兩個人究竟是談了點什麼,才會讓堂堂的吐蕃君主露出那樣匪夷所思的表情。
“他走了?”和先前沒什麼兩樣,桃夭還是以同樣的姿態倚靠在軟榻之上,隻是眉眼間的慵懶更甚,淡然更多,更像是當初在攬月殿時的那副模樣,和剛才在尺帶珠丹麵前的表現又有了細微的不同。具體有何差別,紅芙其實也不太能說的上來。可那種違和之感,總讓她覺得自家主子是在臉上戴了張無形的麵具,隻有在沒有旁人的時候,她才會毫無顧慮地露出自己本來的一麵。
“嗯,讚普已經離開了。”還是在軟榻邊上的小杌子上坐下,紅芙一邊拿著一支細長的銀箸慢慢撥動著炭爐中的炭火,一邊又止不住心中的好奇和探究之意,直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吞吞吐吐地開口問道:“殿下,您方才……是對他說了什麼嗎?奴婢感覺……讚普走的時候有些怪怪的……”以往他來這裏的次數也不少,可通常都是帶著十足歡快的笑意離開的。哪兒會像剛才啊,擺明了不是高興,可真要說是生氣或者惱怒了呢,似乎也沒有。她實在是看得雲裏霧裏的,免不了就要為自家主子擔上一回心事。
“不過是提了一些日後相處可能會遇到的問題罷了,讓他早點做下心理準備。”抿了口杯子裏的水,雖然已經有些涼了,不過桃夭還是自顧自地喝了下去:“趁著他現在對我還有幾分好感,得盡力為我們自己爭取到更多的利益。以後如何自不好說,所以就必須要好好把握住當下了。”
以前在神都的時候,她縱然有在謀劃一些東西,可那也跟利益無關,隻是純然出自自己的一顆心而已。但是如今不同了,在異國他鄉的這片土地之上,即使她有著整個大唐作為靠山,那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想要活得自在一些,總是得付出差不多的努力的。她曾經一度祈求老天垂憐過,可殘忍的現實告訴她,很多時候,還是化被動為主動會更好一點兒。太平公主就是最好的例子了,自己好歹還跟過她那麼些時日,就算不能把她的本事學個十足,至少也不會墜了她的麵子。
“那您的意思是……”紅芙聯想到之前的場景,幾乎是不自覺地就瞪大了雙眼:“您在他麵前的樣子,難不成……難不成都是假裝出來的?”這……這不太可能吧?紅芙一想到這一點,心裏都止不住地有些發慌。總算她在宮裏的幾年也沒有白耗費,哪怕到了這個時候,也還記著要壓低自己的嗓音,不讓任何人聽到些微的動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