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1章 孰是孰非(1 / 3)

一場辯論下來大家都以為小皇帝在與自己鬥氣,可也並非其中沒有警醒之人,馬廷鸞午飯後回想陛下上午所言似是意有所指,他便再也坐不住了,便到隔壁去尋鄧光薦想跟他聊聊,卻發現王應麟也在向這邊走來,兩人相視一笑便攜手同往。

“伯厚,今日與陛下詳談,你以為如何?”馬廷鸞邊走邊問王應麟。

“翔仲,吾以為陛下年紀雖小,卻不可以尋常孩童視之。盡管今日陛下之言有些偏頗,可也不無道理,可見其對經史亦多有研讀。”王應麟回答道。

“吾也有同感,陛下引經論典都是信手拈來,且今日的話題又非早有安排,其卻能侃侃而談講出些道理,即便是研究經史十數載的學士也難以做到!”馬廷鸞點點頭道。

“要知應知事乃是文武皆精的雙進士;江尚書乃是名門之後,一門三相,家學淵源;另外鄧中甫也是不世之才,對經史極有研究。有他們教導陛下豈能差得了許多!”王應麟言道。

“名師高徒確也不錯,但翔仲你可否發現陛下卻非謹遵聖人言,而是對聖人多有質疑,這卻非我等之福啊!”馬廷鸞輕歎口氣道。

“吾並不如此悲觀,在這國破家亡之際,一個唯唯諾諾的君王如何能擔起複國的重任。而陛下所言亦確有出處,今之儒學已非古儒,即便是經典也經過曆代刪減變得麵目全非了!”王應麟笑笑道。

“嗯,如今曆朝獨尊儒術,儒家不得不做出改變以順應形勢,以今日陛下之言語也可看出對於士人所為多有不滿,吾聽聞陛下此次前來博鼇就是為躲避經筵,而卻又不知根源,如此盲人瞎馬與陛下爭執,隻怕是兩敗俱傷之局。”馬廷鸞不無擔憂地道。

“是啊,現在蒙元對士人視若棄履,若是我朝再激怒陛下,使其對儒家產生戒備之心,也許將重演先秦之禍!”王應麟聽了沉思片刻道。

兩人相視一眼心中不無擔憂,他們兩人雖都是科舉出身的士人,卻也經過多年官場的曆練,比之那些苦讀經史,張嘴就是聖人之言,行事必言仁義的書呆子要開明的多,且對政治鬥爭的殘酷有著切身體會。明白任何學派能否成為主導都脫離不了朝廷的支持,換言之也是皇帝的好惡,曆朝曆代這種例子太多了,隻拿儒家的興起來說也是一篇血淚史!

即便在春秋時期孔子尚在的時候,儒家也並非主流,隻不過是眾多學派中的一員,很長時間在統治者眼中並沒有什麼地位。就拿被西漢人稱為‘儒宗’的叔孫通來說吧,在秦朝也當過博士,當然,他在秦朝的博士是靠著他“陰陽家”的業務混上的,還是焚書坑儒之後的博士。

有一次秦二世因為陳勝吳廣造反召見博士、儒生問計,其中三十多個博士儒生義憤填膺,大罵陳勝吳廣是造反,請皇上發兵。沒想到,二世皇帝生氣了。叔孫通出場說道:你們說的都不對,現在國家統一,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分明是太平盛世嘛,咱們有英明領袖,又有完備的製度,隻要各級幹部盡職盡責,誰敢造反?分明就是幾個零散的小賊瞎鬧,讓地方官抓著殺了就完了。

秦二世這時候高興了,挨個問是造反還是小賊,凡是說是造反的,全讓禦史抓起來,罪名是“非所宜言”,就是不該你說你非說;說盜賊的呢?砸飯碗,開除。隻剩一個叔孫通立功受獎“帛二十匹,衣一襲”,回到住處,一群同道都損他,你怎麼這麼諂媚啊!叔孫通回答:你們是不知道啊,哥險些落在虎口裏。然後趕緊撒腿撤了。

漢景帝的時候一位轅固生的儒士,因為精研《詩經》在朝廷了當了博士,有一次在皇帝麵前和一個叫黃生的黃老學派學者搞了場學術辯論,主題就是“湯武革命”對不對。而說起‘黃老之術’並非當前人們認為的清靜無為尊奉皇帝和老子的道家,其實核心是居上馭下的帝王術,對於隱遁出塵的莊子、列子是不感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