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節嚴提出打破祖製,恢複勘考,已經讓眾人頗為吃驚了,要知道士人過去中舉後便有了官身,且可以直接入仕,這正是科舉的魅力所在。而如今卻需要重新學習,並且隋唐時期吏部考核的限製名類繁多,使得很多寒門子弟無法通過吏部的考核,從而常年不能做官,這自然會引發中榜者的不滿。
但從現實的角度來講,在瓊州經過國子監經過進一步學習和培訓後的進士們,無論是處理公文,還是打理政務,都能很快上手,這是有目共睹的。如今這些人或為幕僚,或為副官,已經成為當前江南縣級官員的主力,再經過幾年鍛煉便能獨當一麵了。
而過去直接授官,弊端也是顯而易見的,一個靠苦讀聖賢書的士子,靠背書,寫出空洞的策論入仕,可以說沒有任何官場經驗,隻怕連公文流程都弄不清楚,更不要說收取賦稅、牧守一方了。以他們作為一地首官又能做什麼,一切都得需要手下的幕僚和吏員打理,腦子活的過一段時間還能弄明白,書呆子也就隻能被糊弄了。
大家也清楚世上是有絕頂聰明之人,可也並非皆有治世之才。而小皇帝已經是聰慧似妖了,但他也經過了多年的學習和眾臣的輔佐才開創出如此局麵。讓一個此前毫無執政經驗的進士七、八年間便居相位,總理朝政,想想也夠荒唐,亦是是十分冒險的。
陸秀夫等人也心如明鏡似的,皆知應節嚴此議利弊兼有,且明顯利大於弊。而小皇帝又十分讚成,他們便也沒有表示反對。可其下一個提議卻讓眾人更是吃了一驚。
“稟陛下,臣以為開科取士乃是正途,對於蔭補授官應慎重,加以限製,甚至禁止!”應節嚴再度施禮道。
“應知事,此議事關重大,還需從長計議,切勿莽撞!”劉黻聽罷立刻上前一步道。他十分清楚,蒙蔭授官乃是涉及天下所有官員的事情,如此做等於是與天下官員為敵。而同時對官員子弟授官也是皇帝籠絡官員的重要手段之一,若是提議禁止必然讓陛下生疑,懷疑其別有用心。
“劉知事,吾提議非是一時意氣,而是考慮多時。”應節嚴擺手道,“官員之中子弟多有不肖之人,即無才學,也無品德,驕橫跋扈,以為紈絝,卻隻因蒙蔭竊得官位。他們又能做些什麼,碌碌無為已是最善,卻要食君祿,圖費國糜。”
“應知事也不可一言蓋之,官員子弟中確也有英才,非皆是紈絝!”劉黻再言道。
“劉知事,陛下聖恩降與臣子,還是皇恩浩蕩,可多有貪婪著不僅為子弟求官,甚至連家中仆役也列入其中,而為天下人詬病。卻又有身居高位者借機謀私,使得又才能者不能得授,反讓平庸無能者竊取要職!”應節嚴駁斥道。
“陛下,臣以為劉知事所言甚是!”文天祥聽了亦上前施禮道,“蒙蔭授官冗濫,不僅增加國孥消耗,還必然會使得科考選才的名額,使得科舉為國選才、儲才的作用大為降低。”
“陛下,臣以為蒙蔭授官之事還需謹慎,不可操之過急,還需從長計議,以免人心浮動!”陸秀夫此刻稟告道。
“嗯,此事確需慎重,非是一紙詔令那麼簡單。一概廢止難免過於激進,但不該又確有來日冗官之虞,還要仔細考量!”趙昺言道。
他十分清楚當下討論這個問題並不合時宜,因為朝廷初定,對這種敏感,又牽扯甚廣的問題還是暫且壓下,雖然很現實,也很急迫。因為他深知人的很多觀點都是情緒化,或者說自己自身利益驅動的結果。當某一項政策觸犯自己利益的時候,立刻就變成反對者,某一項政策給自己帶來利益的時候,又立刻變成了讚同者,自己根本沒有最基本的立場,隻拿利益多寡來決定自己的站位。
所以非比其它問題,卻很容易引發朝爭。此刻他們收複江南,正是論功行賞的窗口期,要知道很多人追隨自己,趙昺心裏很明白並非盡是為他的‘魅力’所吸引而效忠自己,多少都有私心在其中。加官進爵、封妻蔭子正是許多人追求的目標,當下驟然將此項削去,必然會引發震動,令許多人失望,也會讓自己的威信驟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