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6章 暗藏機鋒(1 / 2)

“這讓朕都不好意思殺他們了!”趙昺聽著王應麟‘指桑罵槐’之語,豈能不明白其話中的意思,心中暗笑著道。可趙昺也覺氣悶,這麼多年來說實話他還是不適應與那些儒臣、大家們打交道,倒不是討厭他們,而是覺的心累。

這些人說話從來不會直說,而是轉彎抹角的表達自己的意思,對他這個語文隻是及格水平的理科男來說與攥著拳頭讓他猜無異。因此與他們說話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聽,以琢磨出其中的‘內涵’,悟出其中的‘含義’,免得產生誤讀,從而造成誤解,引起不必要的紛爭。可轉念想想,趙昺也理解了。

俗話說‘伴君如伴虎’,弄不好一句話惹惱了皇帝,輕者丟官罷爵打發回老家了,重者就是誅滅九族人頭落地。所以這些臣僚們為了避禍,說話自然也要講策略,給皇帝提意見更是要萬分小心,指桑罵槐、以古喻今都是小兒科,打鑼邊敲邊鼓都是高手。至於想表達什麼意思,就像小學語文老師講完一篇課文,讓你自己去總結中心思想差不多。

“陛下聖明,此次北伐收複萬裏山河,收複舊京,救國於危難,救民於水火,複興我大宋,功可比太祖開國。”王應麟被皇帝說破心思,老臉不免一紅,卻也明白皇帝聽明白了話中含義,心中暗喜施禮送上個讚。

“嗬嗬,朕哪裏敢於太祖相比,隻要不被人罵作始皇就好!”趙昺聽了抬手讓其免禮,幹笑兩聲道。心中又罵一句,你稱讚老子就好好說,還要拿小棍兒敲兩下,將我比作太祖無非是提點自己不要忘記‘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祖訓而已。

“陛下英明神武,必如唐太宗般名留青史!”王應麟聽了一怔,但轉而又施禮道。

“嗬嗬,朕同樣擔不起!”趙昺也是愣了下,他知道按照慣例稱讚帝王英明,一般不是抬出堯舜禹三位上古大賢,就是搬出秦皇漢武,唐宗宋祖這老幾位大帝。可其把唐太宗單獨提溜出來敲打自己,那就另有一番意味了,他略一沉吟笑著擋了回去。

剛剛自比秦始皇,趙昺同樣是敲打王應麟不要太樂觀,我是有秦始皇的魄力。而秦始皇幹的一件大事便是‘焚書坑儒’,在此刻其肯定能想得到‘聖意’是何,那是警告他,也是儒士集團不要做得太過分,否則朕是不會廢相,卻可以換馬的。另外朕不會在乎什麼名留青史的虛名,不必用那些要挾我,朕不怕!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十來年了,趙昺也先後受教於多為名士大儒,談不上學貫古今,卻也知道些皮毛的,明白儒學其實並非是唯一的治國方略。

秦統一六國後,秦始皇采用郡縣製已經取代了分封製,律法、度量、文字乃至車軌都被置於同一的標準之下。新的天命體現已經用帝號與五德建立起來,皇帝也履行了封禪的宗教責任。法家被作為帝國的正統思想加以確立,號召全國“以吏為師”,學習律法。兵器被收集熔化重鑄成金人放置在帝國的心髒。皇帝四處出巡,考察帝國的疆域。重農力耕作為被證明有效的政策,被推廣到整個帝國的領域。

帝國的製度似乎已經建立起來,“秦雖舊邦,其命維新”,維新下的帝國將跳出分封製下“戰鬥不休”的宿命輪回。商湯伐桀、武王伐紂的篡奪悲劇將不再上演。帝國將在新製度的維係下,獲得內在的自信,並以強大統一的姿態對抗北胡南蠻,“傳之無窮”。

心滿意固的皇帝,借李斯的手筆在全國各地立下石碑,歌頌這有史以來開天辟地的創舉:“追念亂世,分土建邦,以開爭理。功戰日作,流血於野,自泰古始。世無萬數,陁及五帝,莫能禁止。乃今皇帝,一家天下,兵不複起。災害滅除,黔首康定,利澤長久。”

但是儒生們卻在唱反調,建國初,向皇帝建議,“分封同姓,加以鎮之”。主張“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非所聞也”。其實在這方麵,趙昺認為儒生雖然保守,卻不會有大錯,因為比起追求虛幻的未來,他們的世界更加真實,因此也更加堅固。舊的形式產生舊的勢力格局,舊的勢力格局同樣呼喚著舊的形式,它們相互增益,構成穩定的曆史周期,這就叫輪回。

因此,對於秦帝國的大膽舉動,儒生們必定會認為“政治家過於自信,欲以一己之意見,強天下以必從,而不知其流弊之烈,為禍之深也”。但是他又以為曆史自有其慣性。然慣性,並不代表大勢,秦帝國若屈從慣性,未必不能如同三代,坐享數百年的國運,但也未必能夠實現曆史上的首次大一統。而在他們成為曆史發展的阻礙,被打壓的下場也就不可避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