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這是詭辯,毫無道理可言,臣以為……”
“先生知道朕向來不喜讀經史,學的也是馬馬虎虎,如何記得住那麼多的聖賢之言,隻知道有利於國,有利於百姓的事情就要去做,何必在乎那麼多,況且聖人們也非神仙,總不會看明白千年之後的事情,想不到今日的情形吧!”
陸秀夫看看陛下師徒兩個還在爭論,鄧光薦被皇帝的‘歪理學說’氣的胡子都翹起來了,但是依然不能說服陛下。而陛下也常常被鄧光薦駁的啞口無言,但還是堅持自己的道理,說不過就撒潑耍賴,插科打諢,卻也不惱。
看著陛下對師傅一副無可奈何,還得擺出衷心受教的樣子,陸秀夫卻也沒有打擾他們。而是想著陛下這幾年的所作所為,其對江南的官宦世家進行打壓,使得他們失去入仕的機會,也就無法對朝政施加影響力;其後又通過權力下沉,讓朝廷的直接統治力觸及鄉裏,使得鄉紳失去了傳統的統治力,可以說改變了當下的格局。
皇帝又通過科舉製度削弱當下盛行的理學的影響力,增加經法科的員額,利用太學宣傳自己的執政理念,改變了理學一統天下的格局,讓學界呈現出百家爭鳴的氣象,從而改變了現下儒學百年間死氣沉沉的局麵,呈現出蓬勃向上的勢頭。
陸秀夫沉浸官場二十餘年,又長期身居高位,當然不會簡單的以為皇帝隻是因為討厭官宦世家和鄉紳,對理學不敢興趣才弄出這麼大的陣仗。他已經看出來皇帝那時就在為以儒法治國做準備,利用科舉選拔經世人才,培養精於治國的官員。
而今天的談話又涉及對待北方士人的話題,皇帝毫不掩飾的表示要徹底摧毀傳統的世家門閥,陸秀夫以為除了其認為北方士人背叛了民族,侍奉於敵,還有就是要改變世家子弟把持官場,寒門士子上升無門的局麵,進而開創出一個新的政治局麵,最終實現自己的抱負。
趙昺如今覺得皇帝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在瓊州之時,其就為解決官員慵懶怠政,疏於政事的弱點,開始從吏員中選拔官員,參與政事。待進入江南後更是為解決官員不足的問題,從胥吏和優秀士子中揀選出眾著入仕,而不是通過科舉。
當前已經入住江南多年之際,朝廷對於官員的選拔大致是五成來自於參加三級科舉考試的士子,三成來自於朝廷行政係統的優秀吏員,還有兩成來自於退出現役的武人。臣僚們也曾建議皇帝征辟江南名儒,或是隱於鄉野、市井間的名士入仕為官,但是遭到了皇帝的婉拒。
陸秀夫曾私下問過陛下,為何不征辟那些名儒為官,如此即可提高朝廷威望,也使陛下留下求賢若渴的美名。而陛下言,這些名儒若想實現自己的抱負,自可通過參加科舉,或是從其它門徑入仕,卻不是假裝清高搏名。且那些隱士既然無意入仕,又何必強人所難,讓他們做做學問,在民間授徒著書也沒什麼不好。
對於陛下對待大儒名士的消極態度,陸秀夫初時感到不解,但也很快明了。皇帝在用人上向來是以能力為重,不以出身論英雄,這點從皇帝身邊的人就可以看出來,如周翔、郝雲通、莊世林、林之武、莊氏兄弟等及一班軍中大將多是出身鄉間耕讀人家,甚至是商賈,或是軍中的低級軍官。
當然現下身邊也有馬端臨、陳識時這些官宦重臣子弟,但這些人也是一時才俊,更多的是從各種渠道征招的熟知朝廷法令和程序的熟吏及牧守有方的中低品官員和軍中那些熟知戰陣、山川地理和戰術的中低級軍官做幕僚。
但是這些人也並非一入內廷就能飛黃騰達,每年還是有不少人被從中清退的,即便是應節嚴的兒子應熙也因此被外放,隻做了個低品的州團練使。如此一來那些隻會誇誇奇談,務虛不務實,又缺乏理政經驗的大儒名士自然難以入皇帝的法眼。
陸秀夫又想起前時陛下曾在廷議上提出要對太學進一步改革,對那些蒙蔭入學和由地方州學升入的士子進行詳細分科,設律政、行政、財政等科,分門別類施教,培養朝廷行政專業人才。
同時建議戶部開設農政、稅務、海關。財會等專科學校;工部開辦冶金、水利、交通、建築、機械製造等專科學校;刑部、禮部、吏部和兵部也要逐步開辦相應學校,培養專業人才。而不是如過去那樣眉毛胡子一把抓,入仕之後對自己所屬一無所知,一切都要從頭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