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年紀輕輕的景華,雲庸心中五味雜陳。不想當初修為低微的毛頭小子,數年內便進階築基,全麵超越了他。
景華搖了搖頭,沒有繼續“靈髓”話題。
那塊靈髓實際落他手上,最後進了飯團的肚皮。如此看來,當年眾多“蠹修”在形山城殺人放火,絕對有“幽鬼宗”弟子參與其中。
雲庸打破沉默道:“景華,那時宗門大難,你爺爺、姑姑都平安逃身了嗎?”
“是,他們趁亂脫身,如今和我暫住在中原道徐洲。”
雲庸頷首道:“萬幸,萬幸。我當初發現情況不妙,也早早打發族人回老家暫避。那時隻是權宜之計,沒想到救了數十條性命。此次多虧你出手相救,我這把老骨頭才沒爛在牢裏。對了,景華,你有宗門的消息麼?”
“我隻知道當日曲長老叛宗......他突襲掌門,破了山門大陣。後來方太長老及時回援,聽說有部分同門順利逃走。坊間傳聞,他們曾現身靖洲,但我沒有見過......”
“唉......”
雲庸歎了口氣,緩緩說道:“......‘火雷門’算是完了。這次回去,我打算就此隱居,今後含飴弄孫,好好享幾年清福。景華,見到你爺爺和阿姑,幫我帶聲問候。當初......我有對不住他們的地方......”
二人邊走邊說,來到小樹林旁。景華揮動右手,撤去障眼陣法,露出一輛鐵木大車。
車身由整塊鐵木鑲嵌而成,外麵包著黃色銅皮,是富貴人家遠行乘坐的工具。車前套著兩匹高頭大馬,四肢健壯、目光炯炯,一看就知是正在壯年的良駒。
景華解下身後的包裹,輕輕放到雲庸手中。
“雲師傅,車裏有淨水、幹糧和衣物。靈石和銀票,我都放在包裹裏麵。還有些防身的符籙,路上也許用得著......雖然大牢不常有人去,但最多半天,換班獄卒就會發現狀況。他們應是先封城搜查,然後傳書各城按圖抓人,我們得抓緊時間。”
雲庸接過包裹,拍了拍景華的右手。他似乎想要說些什麼,終究沒有開口。
看著對方登上座駕、手執馬鞭,景華拱了拱手。
“雲師傅,珍重。”
雲庸臉上神情安詳,把馬鞭淩空一揮。
“駕!”
兩匹駿馬邁開步子,沿著商道“蹄噠蹄噠”一路向南,車身由大變小、漸行漸遠。
雲庸在車架前回首瞭望。隻見景華立在遠處一動不動,陽光灑落周圍,為修士鍍上了一層金邊。老叟心中念頭急轉,突然間靈光一閃。
當年在形山城,靈髓離奇失蹤。宗門調查多時無果而終,沒有得到寶物。自己被“幽鬼宗”囚禁多年,反複拷問靈髓下落,顯然他們也不是贏家。
當日在城中還有“火雷門”弟子數人,由於王家遭劫,分堂上下一致對外,忽略了某種變化。如今目睹“故人”脫胎換骨、長大成人,老叟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唉......”
雲庸歎了口氣,打馬繼續前行。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事過多年,對方仍能出手救自己一命,已然仁至義盡,無法苛求太多。
景華負手而立,沉默不語。
聚靈修士壽數有限,鮮有超過一百五十歲的。昔日雲庸教授自己時,已然年近百歲。如今多年過去,隻怕他大限將至。今日分別,再無見麵機會,難得師徒一場,希望他能安享晚年。
馬車慢慢消失於視野,四周重新恢複了寂靜。
景華緩緩回身,對著樹林朗聲說道:“二位道友,看了這麼久的‘社戲’,不出來聊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