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發的少年睜開了眼,視野有些朦朧,心思卻飄得很遠,似乎還沉浸在那個關於曾經的夢中。

“你今天醒的比以前都早。”

男人的聲音近在咫尺,特有的磁性嗓音帶著溫熱的吐息,卷起了幾縷碎發,棕色與黑色交織在一起,男人俯下身,他湊得很近,幽藍色的獸眸漫不經心地盯著他,雙臂撐在他的兩側,完全將人籠罩在身下的姿勢在旁人看來旖旎又曖昧。

安迷修大腦宕機了幾秒,身體本能快於思想,抬肘擊打對方的支撐點,腰腹用力,測滾翻身跳床,一氣嗬成。

“你幹嘛爬我床上啊?!”

十三歲的少年似是有些羞赧地搓了搓自己的耳朵,耳尖泛著一絲粉紅,湛藍的眼眸中倒映著男人似笑非笑著低頭看他的模樣。

芬裏爾將手插在寬大的袖中,玄色的衣袍有些淩亂,內衫也被擠得看不清領口。

“怎麼,做夢了?”

“嗯,夢到了以前我們……——不對!我和你說過多少遍了!現在你是人類的樣子!人和人要有距離感!”

小少年及時發現對方轉移話題的意圖,不厭其煩地開始了第15遍給麵前這無良野獸灌輸人類思想。

這是他離開“家”的第三天,和這位……嗯,能變成人類的狼先生一起。

不。

也許那裏已經不能稱之為“家”了。

那隻是兩間冷冷清清的木屋罷了。

“…………所以,明白了嗎?”

芬裏爾打了個哈欠,用尖爪梳了兩下有些淩亂的頭發,好像是發現絮絮叨叨的聲音突然消失才逐漸回過了神,他慢條斯理地整理好衣服,再將目光移到那個吵吵鬧鬧的小鬼身上。

“……啊?已經說完了?”

安迷修深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生氣不好,和大人置氣會顯得自己還是個乳臭未幹的小鬼。

“我去洗漱了!你先不要出去!”

木質的地板被小少年踩得吱吱作響,呆毛左搖右晃著擺動,顯然是被氣急了。

“真是囉嗦,你是是老頭子麼?”

說來說去就這麼幾句話,耳朵都要生繭了。

安迷修狠狠摔上了門。

“……小鬼就是小鬼。”

心胸狹窄得很。

他們身處一家普通的旅店。

環境說不上多好,但老板還算熱情周到,昨晚還專門給他們送來了兩個暖爐,不過對芬裏爾來說溫度怎樣都無所謂,就把自己那個丟給了安迷修。

“……又是冬天啊。”

芬裏爾向來對天氣的變化不太敏感,他的身體可以儲存熱量,能自動隨著外界溫度的變化而調節體溫,所以一年四季對他來說沒什麼區別。

他移步到窗邊,伸手打開了窗。

寒風凜冽,細小的雪花蹁躚躍入室內,落到了木地板的縫隙間,緩慢消融,額前的一綹白發被卷入了黑發間,他伸手將發絲捋到耳後,又看到安迷修在雪地裏扛著一捆木柴,旅店老板在一邊勸著什麼,被安迷修擺手拒絕。

“……嘖。”

他們才出來三天,這多事的小鬼隻要看到那些需要幫忙的人類就出手相助。

他真是想不明白為什麼這家夥能不厭其煩地為別人做事情,有些窮人根本沒什麼利益可圖吧?

安迷修笑著和老板說:“真的沒事的,老板,昨晚還受你照顧了,我也就幫一點小忙。”

老板拗不過這個熱心腸的小少年,最終還是鬆了手:

“那……就拜托你了,我去給客人們準備早飯,原本一個人還真是有點忙不過來,謝謝你了!”

安迷修嘿嘿一笑,口中白色的霧氣消失在身周,他人的感謝顯然對他很受用,於是他又提起精神,將木柴往上掂了掂。

兩個來回之後,小少年逐漸放慢了步伐。

厚雪漫過了腳踝,有些滲入了他的鞋中,三天步行下來,腳底肯定已經被凍傷了,指關節也有些僵,安迷修有些擔心這會不會影響到他練習劍術的效率。

“呼……”

他打起精神,加快了步伐,突然感到肩上一輕,緊接著自己的腳也離開了地麵!

“喂!芬裏爾!”他驚呼出聲,下意識撲騰兩下,而一手拎著他一手拎著柴火的男人卻並沒有任何放慢腳步的意圖。

“再亂動就把你埋進雪裏。”

芬裏爾語氣帶著不滿,卻是把人丟回了旅店門口。

腳踏實地的感覺確實不錯,但腳底傳來的陣陣痛感也不能輕易忽視,安迷修沒有顯露出半分,伸手要去拿男人手中的那捆柴火。

“我——”

“還要多少。”芬裏爾神色淡淡地低頭看著不到他胸口的小鬼。

“……誒?”

“我說,還要多少捆柴火。”

芬裏爾強忍著額角的青筋,伸手用指關節敲了敲安迷修的腦袋。

這小鬼看起來腦子也沒問題,怎麼就是這麼蠢呢?

安迷修在短暫的愣神之後,迅速換上了一種審視的犀利目光:“你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