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三十年七月二十一日。
宜開業、開工、上梁、開市。
卯時前後。
天方蒙蒙亮之際,位於沮陽城東的燕王大營外此時已然擠滿了形形色色的青壯百姓。
自七月六日燕王府傳令燕地欲行募兵之舉,至今已然過去了整整十五日光陰。
如此短暫的時間並不足以使得整個燕地有心投入軍伍之人抵達王大營。
也正因此,今日前來之人大多出自沮陽城以及其周邊幾座縣城,如逐鹿、居肅之城。
人一過萬,無邊無際。
此時王大營外,恰恰契合這一俗言。
且隨著時間的推移,王大營外仍有著源源不斷的百姓趕來。
王大營五裏外的一處客棧三樓雅間內。
未著官衣的孫道華與一身短打衣衫的李鈺筆直地站立於雅間窗台處。
此時的窗台外已然天色大亮,柔和的陽光正辛勤地朝著大地拋灑金色暖意。
然而站立於三樓雅間窗台處,朝著窗外凝視的二人好似完全感受不到暖陽的存在一般。
其中尤以李鈺為最。
那帶著淺淺刀疤的臉上此時已然陰沉的好似滴水一般。
李鈺凝視窗外片刻,滿臉陰沉地退至一旁飯桌。
拿起飯桌旁的酒壇,一巴掌將那封泥拍開。
隨即猶如發泄一般舉起酒壇痛飲數口。
若不是那滿臉的陰沉之色,或許當有幾分英雄好漢之氣。
孫道華不著痕跡地看了李鈺一眼,隨即收回目光繼續看向窗外。
此時那應募前來的百姓已然自王大營排至了此間客棧。
且仍有愈演愈烈的架勢。
孫道華凝視許久,最終於心中無奈地歎息道:‘居養院之利,竟恐怖如斯。’
早在燕王府興建居養院的告示剛剛張貼之際,孫道華便已然看出了許奕此舉利弊。
然而,孫道華萬萬沒想到,許奕此舉竟會恐怖如斯。
以孫道華的閱曆,自然不難看出此時王大營外至少也有著近兩萬的青壯百姓。
而整個上穀郡滿打滿算也才五十幾萬的人口。
其中刨除老弱婦孺,刨除因種種因素脫不開身的百姓。
再刨除早已進入軍伍的青壯。
整個上穀郡還能剩下多少青壯?
然而,現如今單單是此地便有著近兩萬青壯。
要知道,如今距離募兵告示張貼僅僅隻過去了半個月的時間!
很多距離沮陽城較遠的百姓即使想來,也趕不上這次的募兵。
思及至此,孫道華心中不由得連連苦笑:‘他這是要將我上穀郡青壯一網打盡啊。’
就在孫道華走神之際。
李鈺已然將那滿滿一壇酒水揮散殆盡。
“砰!”的一聲巨響,酒壇被李鈺重重地摔在地上。
“孫郡守。”李鈺低著頭凝視著地上四分五裂的酒壇沉聲道:“你說他一個被軟禁八年之久的落魄皇子,哪兒來的這麼多錢?”
親王擁有著下天子一等的崇高地位。
有著遠超內閣大學士、六部尚書數倍的俸祿。
有著食邑萬戶的稅收。
有著獲勝後半數戰利品入王庫的特權。
有著全天下獨一份的鹽額收入。
但有利必有弊。
親王享受了遠超其餘宗室待遇的同時.
亦承擔著其餘宗室無需承擔的風險。
除此之外,親王駐邊,三大護衛營日常練兵所需的必要花費以及糧餉等物皆由親王自行負責。
若遇戰事,朝廷撥付半數糧草,餘者親王自行籌集。
士卒戰死所需的撫恤金亦是朝廷與親王共同承擔。
而這也正意味著,即使沒有大周律與宗室律的限製,親王也很難養出超過三個滿編護衛營的兵力。
不養兵不知其中艱辛。
李鈺再如何也是一上過戰場的平虜校尉,其麾下更是有著三千兵馬。
其心中自然明白想要讓麾下士卒時刻保持著應有的戰鬥力,每日裏所需付出的銀錢將會是何其之多。
而現如今許奕張貼的募兵告示中提及的糧餉,綜合下來已然遠超其他軍伍一成半之多。
若是許奕真的打算將三個護衛營全部擴充至滿編。
那麼,他哪兒來的這麼多錢財?
俸祿?食萬邑稅收?鹽額?礦產?大婚賀禮?王妃嫁妝?正德帝的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