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1 / 2)

時近新年, 大楚的這個冬季有幾分不同尋常的寒冷,百姓們的關注點有大半都放到了今年炭價比起往年要貴了五分的事上,各個布行繡莊裏裘皮成了搶手貨, 而那些穿不起裘皮的普通百姓也不免要多稱上幾斤棉花, 將自家的襖子被褥填得厚實些。

就在這樣熙熙攘攘開始準備過年的氣氛中,一條最新的流言卻如風一般迅速傳遍了整個京城。

——那名敲響了登聞鼓出首狀告太子的小太監,在嚴刑之下又招供出了新的線索。

——太子在行凶之時有將隨身的玉佩不慎落在竹林之中,被他撿到, 一時貪財就昧了下來, 出宮之後本想變賣成錢財, 奈何太子之物太過惹眼, 他擔心交代不清來路,這才始終沒有脫手!

如今實在熬不住刑罰, 已經招供出了被他藏匿在何處, 大理寺、京兆尹、慎刑司,三方人馬押著人已經去挖出了玉佩,呈交天子禦前。

這一則傳言就如同一道驚雷,原本有許多覺得太子是被小人胡亂攀咬而冤枉的人一息之間盡數收斂了聲音!

大楚的太子陸嵐華立為儲君已有將近二十年, 自聽政以來口碑一直都極好, 可以說是從朝臣到百姓,提起陸嵐華,誰人不說一句溫和有禮勤而好學, 是以當有人敲響登聞鼓, 言稱是太子殘害手足的時候, 絕大多數的人心中其實都還是不信的。

甚至不少人還憤憤不平,覺得應將那無端端給儲君身上潑汙水的小太監千刀萬剮方能以正視聽。

可……人證可以作假,物證卻很難。

明德帝目光陰沉的盯著那枚表麵還沾著些許泥土的螭龍玉佩, 眼底暗色湧動,說不清是失望還是驚愕。

這枚玉佩……確實是太子陸嵐華之物。

是在他十五歲初涉朝政的時候,明德帝見他勤勉,親賜的物件。

瑩潤有光的玉佩一角有一處細微的缺損——據那招供的小太監說,這是在撞暈唐家姑娘的時候因為使力過猛而在假山上磕壞的,當時並無人察覺,在陸嵐華離去之後,他才在假山下麵撿到,後續因為太過燙手,所以被他埋藏了起來,準備等風波平息之後再想法子脫手換錢。

“那奴才當真是這般說的?”

“是。”慎刑司的統領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大理寺卿雙眉緊皺:“若他所言是真,為何這等證物不在他剛剛出首時提交?”

慎刑司統領答道:“下官也這般問了,那小竹子的說辭是他本還心存僥幸,想著此事過後可用此物換一個安身立命的本錢。”

刑部尚書口唇動了動,想起這是禦前,一句‘蠢貨’被他咽了回去,隻嘲諷意味頗濃的哼了一聲。

——可不就是蠢貨麼?有膽子出首指控太子,卻竟然還異想天開此事過後還能換回自由身?

不論是當初案發之後的知情不報,還是如今的仆告主,都注定了這個小太監不可能再有命離開。

慎刑司統領八成也知道這些官員心中所想,不過他那裏不同於朝廷衙門,還需要顧及同僚和升官之路,慎刑司管的就是宮中,就連司中當差的也都是太監,他自己也不過是個無根之人,作為一個太監,能做到慎刑司統領這個職位,所依仗的除了心思縝密之外,還有就是心狠手辣,這些大臣不知道那小竹子如今幾乎已經算不上是個人,他卻是知道的,隻語氣平平的說道:“原本人犯也是不肯供出的,不過終究還是血肉之軀,這才不得不吐了口。”

這沒什麼起伏的一句話聽得堂上幾個文臣都心頭麻了一下。

片刻的死寂之後,明德帝深吸口氣:“太……那孽障可認此物?”

九五至尊口中乍然改了稱謂,讓在場所有人都是一凜,大理寺卿眼皮都不敢抬,弓著身子答道:“回聖上,太……子殿下見了玉佩,卻道這是他不慎磕碰出了瑕疵之後便隨手擱了起來,應該是收在東宮之內,並不知為何會出現在小竹子手中。”

“不知?嗬……”明德帝心頭火起,猛然一拍禦案:“好一個不知!”

乾元殿內上至朝臣下至太監全跪了下來。

“陛下息怒。”

明德帝臉色鐵青,背著手在殿內腳步急促的來回踱著步,靜謐的殿內隻有厚實的靴底在水磨金磚上踏出的橐橐之聲。

正在此時,殿門外卻陡然傳來一陣喧嘩,隨即就是一道尖利的女聲,語速極快的高聲道:“敢攔本宮鳳駕者,即刻杖斃!”

語聲傳入大殿,明德帝本就暗沉的臉色愈發陰森,而跪在當地的幾名大臣心裏明鏡兒似得,各自都暗暗叫苦不迭,卻誰都不敢出聲,隻能硬著頭皮跪成了一個個木樁子。

殿門外的紛爭幾乎瞬間就歸於了寂靜,皇後唐淑柔身著皇後朝服,頭戴鳳冠,昂首踏入乾元殿,身後緊跟著隨行的宮人,手中捧著一隻明黃色襯墊的托盤。

“臣妾見過陛下!”

唐淑柔將在場的大臣視如不見,隻衝著明德帝飛快的一屈膝,然後不等明德帝出聲就飛快的直起了身子。

“如今人證物證俱全,臣妾請問陛下——”唐淑柔瘦削蒼白的臉頰上帶著一抹由於憤怒和激動而染上的酡紅,雙目炯炯的直視著大楚的天子、自己的夫君,“何時能還枉死的吾兒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