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狄大帳之中, 薩巫爾捏著那封費盡了心機才傳到他手中的這封密函,藍色的眼瞳中滿是嘲諷。
楚人之中, 他隻認陸歸雲是他的畢生之敵,可如今看來,這個陸子墨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啊!
也是……同一窩出來的崽子,彼此之間到底也是沒有太大不同的。
薩巫爾嗬了一聲,手中信紙上字跡倒是滿滿——陸子墨為了要讓他配合行事,倒是透露了部分他的計劃,這樣的事情不便由暗探轉達,以免細微之處有甚偏差,所以素來謹慎如陸子墨,竟也肯將之落到了紙上。
隻在信件末尾,陸子墨著重叮囑——此信務必看過即焚!
焚?
薩巫爾噙著一抹冷笑將紙張按原本的折痕重新疊好壓到了一旁,自己則望著大帳中間的沙盤出神。
陸子墨在信中說的明白,他想要陸歸雲的女人,陸子墨可以給他送上,但麻煩在於……陸歸雲竟然帶著他的女人來了邊關!現如今,就在那座銅牆鐵壁般的天門峽後麵……
鳳陽城距離天門峽不過幾十裏,一旦生變, 快馬趕回也不過是一個時辰的事, 更何況,陸歸雲既然敢將他的女人放在城裏, 城中也勢必留了人手護衛。
所以, 陸歸雲是真的在意他的女人。
薩巫爾對於這樣的情報深感滿意!
他曾經確實對那女人有些興趣,但這一份興趣,卻是建立在她是陸歸雲的女人這個前提之下的!
他想要她,單純隻是為了陸歸雲想要她!
越是在乎, 就意味著當陸歸雲得知人落入了自己手中的時候,才會越是方寸大亂!
薩巫爾想看看,當自己心愛的女人落入了敵人手中的時候,那個陸歸雲是否還能保持心態穩紮穩打。
女人和戰局,他總要舍棄一樣才是。
“郎日吉。”
隨著呼喚,始終靜默立於身後的力士便躬了身。
“去讓暗線給陸子墨傳話——我隻配合他這一次。”
“若是交不出人,就讓他自己想辦法去對付那個陸歸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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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又是一個月過去,日子平靜得幾乎讓唐卿卿忘記這是正在打仗,院中的那一架葡萄已經熟了,一串串紫色的果實掛著白霜,看上去分外誘人。
隻可惜這座宅邸之前空置了許久,葡萄的肥料並不充足,雖然看著賣相不錯,入口卻能把人酸得一哆嗦。
即便如此,唐卿卿也依然很高興,將葡萄剝了皮放入碗中,澆上蜂蜜和酪漿,中和掉酸味之後,味道竟然出奇的好,滿滿一架的葡萄,幾乎都進了她一個人的嘴巴,直到鬧了兩回肚子,被蘇喬沒好氣的灌了幾碗額外多加了黃連的藥湯子,這才收斂了幾分。
由於西狄兵馬的按兵不動,陸歸雲便樂得清閑,如今他們抵達鳳陽已經三個多月,認真一算,竟是每一次都能按時休沐歸家,可見這一場對峙的有名無實。
對於這樣的局勢,陸歸雲和雲旗以及已經傷愈的毅勇侯等人,心中倒是都不急躁。
如今已是九月,天氣即將開始轉寒,再繼續對峙下去,關外入冬之後西狄勢必都會撤軍。
與背靠廣袤國土的大楚不同,冬季的草原是苦寒之地,不論是牧人還是遊商都不會在冬季在草原上活動,備足一冬的糧食草料,關起門來小心過冬才是他們應做的。
若是遇到雪災,牛羊都會凍死不少,又何況是嬌貴的戰馬?
西狄以強盛的騎兵稱霸關外,所以對馬匹看得也就極重,每到冬季馬匹都會被集中趕去妥善的越冬之地,草料備足,盡量規避風雪的肆虐。
冬季的狄人,是沒有戰力的。
即便是現在大楚丟失了邊關數座城池,勉強也算有遮風擋雨的地方,但那些卻是空城,大楚身後有國土,有百姓,可以供給天門峽的軍餉糧草,西狄有什麼?
凜冬時節草原上的積雪和狂風是吹來玩的?
繼續留在關外,光是要在冬季維持糧草的長途補給都不容易!
“所以,入冬之前,狄人必定發難。”
陸歸雲語音平平。
“否則他們便隻能退走,耗時數月,徒耗了許多糧草,最終無功而返,不僅沒能攻下天門峽,反而最少還要將已經到手的錦州等城池重新拱手相讓,這樣的事,即便西狄王如今無力轄製薩巫爾,其他的狄人也必定會不服。”
雲旗對此深表讚同,毅勇侯邵高遠皺眉道:“老夫正是有些不解——若是不將大軍陳兵天門峽峽口,而是在這段時日中加緊在雲州錦州等城池修整駐地,屯糧駐兵的話,冬季到來,西狄未必不能繼續占著那幾座城,卻為何偏偏執意要在此虛耗?”
“若說是求勝心切的話,卻又不見敵軍攻城。”
“若是不為了求戰,在此堵著峽口據守究竟目的何在?”
陸歸雲和雲旗對視了一眼——這位老侯爺年輕時據說也曾是一員猛將,隻是到底已經安閑了太久,又已經上了年紀,眼光仍在,但腦筋卻終究有些跟不上了。
“目的如何已不重要,薩巫爾再是貴為王儲,這一趟耗時數月的空等他也要向西狄交代,所以……”陸歸雲淡聲道:“隻要等著他出招便是了。”
毅勇侯住了口,如今退守天門峽這三個月他也算是真正見識過了這位年輕郡王整軍的手段,即便暫無戰事,陸歸雲也十分的別出心裁,常會召集軍中大小將領,以抽簽的方式將之分為數個陣營,那座巨大的沙盤便是戰場,隨意指上一處,令眾人各自廝殺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