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到季幕說:“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你,我也從來沒有厭惡過我們的婚約。我一直很珍惜,也一直想要到你身邊來,我做了很多努力……”
他不予置評,季幕的態度和當年截然不同。
卻也反問:“如果不是你,那是誰?”
季幕欲言又止,他不可以說,所以他隻能生硬道:“是別人發的。”
“他是誰?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嫉妒我,他也討厭我。”季幕握緊了拳頭,指節攥得發白,“他是誰並不重要,哥哥,求你了,你相信我。”
顧遠琛覺得季幕的話過於好笑,季幕口中的這個別人未免出現得太離譜。當年收到那封郵件後,顧遠琛等過季幕,可季幕除了拒絕他的一切聯係外,還做了什麼?
他實在是想不到季幕除了意識到顧家對季家所產生的利益外,還能有什麼原因會吃回頭草。
顧遠琛直截了當地斷了季幕的念想:“我們的婚約不論你如何堅持,都不會有結果。”
九月的風太悶了,顧遠琛的聲音更悶。
他緊接著說:“我確實以前喜歡過你,但那都是以前了。”
夜幕降臨,季幕被潑了一盆“涼水”,提前感受到了初秋的來臨。他看著顧遠琛坐上車,呆愣地站在車前,緩緩低下頭。
對於感情,季幕是木訥的;對於顧遠琛,他是一往情深,是飛蛾撲火,卻不得不因為曾經的誤會而處於弱勢。他久久未動步伐,腳底如裝了一把鉛,沉重停滯。
不遠處有三兩個學生路過,顧遠琛不想鳴喇叭。他下車,生硬道:“麻煩讓一下。”
“……”
“季幕?”
顧遠琛喊了他的名字。
季幕抬頭,目光與亮起的路燈一樣柔和:“可以讓我重新追求你嗎?”
拋開過去的一切,重新開始。
他是如此卑微地祈求顧遠琛的愛。
…………
八年前,季幕生疏地敲打鍵盤,寫下第一封郵件,在一間裝潢明亮的房間內。窗台上的白玫瑰清香,伴著青草香來到他的身邊,如風匿進一盞茶中。
他小心翼翼地打下第一行字——
[你好,哥哥。]
他刪掉,指尖在鍵盤上來回輕撫,然後下定決心一般,一鼓作氣地打完了全部的內容——
[你好,哥哥。
花園裏的梔子花已經全部謝了,但我把它們做成了標本。
今夏也許會被我留在筆記本中,它很漂亮。
還有,我今天折了紙飛機,照著你教過的辦法,但它依舊飛不起來。
你回國後,我很掛念你。
我第一次寫郵件,不知道該說什麼。
期待你的回信。]
11歲的季幕敲下最後一個標點,並沒有署名,他按了發送鍵。額頭的傷口已經痊愈,慶幸沒有留下痕跡。他是竊喜的,也是快樂的。他坐在電腦前,等了一下午,都沒等到一封回信。
後來他才知道,顧遠琛的學校是住宿製,管理嚴格,隻能在周末的時候接觸到電腦,給他回信。顧遠琛的Alpha父親死板,怕影響他學習,一直沒有給他買智能手機。
季幕也一樣,他也沒有手機,但他沒有手機的理由,與顧遠琛的不一樣。
…………
所以從季幕11歲開始,一直到他16歲。他們最常用的聯係工具,就是郵箱,他們以一周一封的郵件聯係。
新興的聊天軟件一個接一個地出現,但因為兩人都沒有手機,每周的電腦郵件傳遞成了他們最好的接觸方式。
而在季幕14歲那年,16歲的顧遠琛買了自己的第一部手機。
他把手機帶在身邊,用手機給季幕發郵件。一周一封,五天一封,三天一封,最後,是一天一封。
直到有一天,顧遠琛問他:[我們可以打電話嗎?反正我們有婚約,你用你父親或者母親的手機可以嗎?他們應該不會拒絕的。]
少年心思如細膩的沙石,小心翼翼地對待著這份感情。
季幕無法拒絕他,卻有著不可說的苦衷。
他會去公共電話亭,固定在每周六下午三點,給顧遠琛打一個跨國電話。往往不到十分鍾就要結束,因為他的零花錢少得可憐,但他沒有和顧遠琛訴苦。
他記得顧遠琛溫柔的聲音,也記得顧遠琛歡快的語調。
每每顧遠琛對他說“我想見你”時,季幕也會略微苦笑起來,他的眼底夾雜著深深的失落,用和表情截然不同的態度回應他:“我也很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