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華學館本就是謝崔兩家一道辦的,又借了謝氏本家在朝華山的地界,背靠開陽宗,這才逐漸發展成了今日的規模。
清秋抬了麵前一張坡板架到馬車車廂後頭,這才推著謝琦上馬車。
要從學館回老宅,雖不至於有下山進城中那麼遠,卻也需要繞一些路。畢竟謝氏宗族日常生活居住的地方,還是需要和學館劃分開來。
越是靠近那道宅門,謝琦的心越沉。
天色已經晚了,簾外變得有些昏暗,他隻能借著將要沉盡的微光看見放在腳邊的食盒。
多少有些遺憾,他本來都準備好了,今日卻隻怕送不到她手裏。
馬車停了下來。
謝琦又被清秋倒著推下馬車,不出意外地瞧見宅內燈火通明。
“大少爺。”管家鍾叔在門口迎他,謝琦略點了點頭,任清秋推著他往裏走。
一路上又有不少仆從見了他行禮。
鍾叔直接引著他去了飯廳。
撩開簾子,祖父、父親和母親都已坐上席了。
自他一進門,三人的目光便都一瞬投向他,原本在門外時他隱約能聽見的談笑戛然而止。
但大家麵上都沒什麼不妥。
“琦兒回來了。”祖父慈和衝他道,父親看著他也多少有幾分溫情。
謝琦的心微微提起,他又去看母親,果然見她很快轉過視線不再看自己,隻是露了個很表麵的笑,並沒有搭話。
他便照例垂著眼睛低了頭,沉聲道:“請祖父安,請父親母親安。”
打過這個招呼,流水的侍從這才端著淨手的物什過來,又開始慢慢上菜。
那種感覺非常清晰,仿佛從他進來之後,這屋子裏的氛圍便調轉了。
他自然是記得從前的,從前他是謝家最有出息的小輩,父親母親雖不說親熱,但也以他為傲,祖父更是疼愛。然而自從他生病後……仿佛有什麼東西變了。哪怕表麵看起來,他依舊是謝家的大少爺,但他自己能體味到那種不同。
仿佛他與他們隔了一道無形的牆。
尤其是母親又生了弟弟,弟弟叫謝安。
雖然不是很樂意這麼想,但謝琦有時候會猜測母親把她的關注都給了新出生的弟弟。這樣的嫉妒,他光是想想都覺得自己孩子氣,然而他卻忍不祝
不然該怎麼解釋母親待他的冷淡呢?
席間,祖父又關心了一番他在學館的近況,謝琦一一答了。之後父親又問:“生活上可有什麼不便?月例夠用嗎?可還需要撥人過去?近日我覺得那個叫長青的小廝不錯,很是機靈。”
總是這樣殷切地詢問,仿佛潛意識裏總想著補償他似的。
謝琦聞言抿唇剛要拒絕,卻還是沒趕在母親之前。母親已經有些暗惱地開口堵父親:“安兒身子不好,長青本就是一直跟著他的,你說這話什麼意思?”
他晚一步才開口說不用。
場麵頓時有些尷尬下來。
“胡鬧!就算琦兒想要個人都不行?你這母親是怎麼做的?”
果然,祖父開口便是訓斥母親。
謝琦暗自捏了捏筷子。
他不用去看,也知道母親的麵色有多難堪。
母親的家世並不及謝家,當年許多人說她高攀,甚至不能理解謝家怎麼會接受這樣一個兒媳,聽下人說,是父親差點和祖父鬧掰,才最終全了這段姻緣。隻是有了那樣的背景,母親和祖父的關係並不太好。
從前他能為母親掙得麵子,祖父也喜愛,這便是皆大歡喜,緩和了這層矛盾。
然而以他如今的樣子……隻怕還是引起矛盾更多。
直至這頓飯結束,他依舊覺得胸口惴惴。
“琦兒飯後到我這來,我有話與你說。”
謝琦有些驚訝地抬頭,便見母親正看著他。母親這話說得倒是很柔和,並不像他早已習慣的冷淡,反而有些從前的味道。
他那顆惴惴的心便被擺正了些許,甚至……隱隱有了期待,這還是母親時隔這麼久第一次要單獨同他說話。或許這次是母親的人回來傳話,就是她自己想讓他回來的意思呢?
飯後,謝琦跟著母親一起回了她的東苑。
甫一進門,便聞到一股牛乳的香氣,他還沒細看,便見一個矮小的影子噔噔噔跑過來,一下撞進母親懷裏。